陳年紀事

第二百五十三章 通信

京城,沈府。

書房中,燈燭發出昏黃的光,一旁的香爐中,也散發出裊裊的煙氣。沈慎坐在書房之中,手中翻看著吏部遞上來的折子。

青城垂著手站在沈慎的身后,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沈慎最近情緒十分不好,太子因為寧王之事,雖是沒有被惠文帝懲罰,卻終究是失了圣心,再沒有原來那般受惠文帝器重了。

而晉王卻借著這個機會開始極力表現。他先是督促戶部,順利解決了雪災的問題,安撫災民一事倒也做的還算漂亮。寧王之事一出,他倒也沒有順勢踩上太子一腳,反而跑到惠文帝面前痛哭了一場,反倒是叫惠文帝對他又添了幾分好感,更是將金吾衛交到了晉王的手里。

青城想起這些,微微抬眼看了面前的公子一眼。公子雖是從未說過什么,但是他們這些跟在公子身邊多年的人卻是知道公子的心思的。那便是,誰坐這個皇位都可以,晉王卻是絕對不行的。

青城在心中低嘆了一聲,感慨萬分,原先有駱門主在京城幫襯著,公子倒也還算是輕松。如今駱門主被太公拘在了身邊,也不敢明目張膽的替公子說話了,公子如今的確是行事艱難了許多。

青城的心思還兀自的轉著,卻聽到前面那人輕輕咳了兩聲,喚道:“青城。”

青城猛地回神,上前兩步,躬身回道:“公子。”

沈慎側頭看了他一眼,這才啞著聲音說道:“贛州那邊可還有信傳過來?”

青城聞言頓了頓,面上略顯出幾分為難:“公子,駱門主倒是沒有信送到咱么這邊來,不過有信送到了伯府。”

沈慎聞言微微抬了眉,問道:“送到子誠那里?是什么信?”

青城的面色更是為難了幾分,他斟酌了片刻,這才開口說道:“屬下去問過了,那傳信的人似是得了什么令一般,語焉不詳的,實在是問不出什么。”

沈慎聞言眉頭皺得更緊:“師兄行事一向不瞞我,怎的給子誠傳個信倒如此遮掩起來。”他沉吟了片刻,伸手撐了案幾站起身來,“去取了我的披風來。”

青城聞言,忙上前兩步,攔在沈慎的身前,低聲道:“公子,現下時辰太晚了,您若是想去跟伯爺說話,明日也不遲啊。”他拱手行了一禮,卻是將沈慎的去路擋了個嚴嚴實實,“如今您連晚膳還未得用,再這么熬下去,您身體怎么受得了!”

像是在應和青城的話,沈慎抬手捂了唇,猛地咳了起來。

青城立刻上前扶了,語氣也更是堅定:“幾日前屬下便說要替您請了太醫來診一診脈,您說無礙。屬下看著這幾日您這咳疾又是重了一些,您不能將自己的身體當做兒戲啊。”

沈慎咳了半晌,這才抬手揮開青城,語氣帶著些不耐:“你如今膽子倒是愈發的大了。”他說罷,抬眼看了看天色,揚聲喚道:“青峰,取我的披風來。”

一直候在外面的青峰連忙推門進來,看到屋中這主仆二人,雖是察覺到氣氛不對,卻也不敢說些什么,躬身應了,小跑著出了門。

沈慎大步走到書房門口,青城還欲再攔,卻見沈慎停了腳步,頭也未回的冷聲道:“你留在府里好好思量自己究竟做錯了什么,想明白了,自去領罰。”

青峰恰在這時捧了披風過來,沈慎抓起披風,胡亂的套在身上,便大步向外走去。

一臉茫然的青峰回頭看了看室內的青城,又看了看向外走去的沈慎,終是轉了身形向著沈慎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青城慢慢的直起身來,長長的嘆了口氣,這才緩步走到出了書房。他回手將書房的隔扇關好,這才一步一步的走到庭院之中,端端正正的跪了下來。

青城跪在冰冷的石板上,刺骨的寒意的透過層層布料侵襲著他的雙腿。青城面上卻沒有任何的神色變化,他在思索。

他跟了公子十幾年了,從公子跟著伯爺來到伯府,他便被買來,做了公子的書童。

自那之后,他便留在了公子的身邊。

在京城的勛貴眼中,公子年少有為,溫文爾雅。可只有他知道,公子從來就不是什么溫和的人。

他跟在公子身側,見過公子是如何拷問犯人的,知道公子是如何算計同僚的,也知道公子從未放下過對于永安侯府的仇恨。

可能,只有在面對大小姐的時候,公子才是真正溫和的罷。

青城跪在地上,有些絕望的想著,若是大小姐還在,定是能勸服公子的。

忠勇伯府與沈慎的府邸相距不遠。沈慎坐了轎子,不過一炷香的工夫便就到了伯府的大門外。

青峰小跑著走到大門口,輕輕扣了扣那銅環,半晌才聽見里面傳來門房抱怨的聲音:“誰呀,這么晚了還來叫門。”

那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約莫四十歲上下的漢子探出了頭來。青峰上前一步,拱手道:“這位大哥,我家公子有事求見伯爺。”

這漢子自是認識青峰的,見到是他,忙哈著腰連連躬身:“原是青峰小哥啊。”他說著,連忙將府門打開,向著門內的人招呼道:“沈閣老過來了,你快去稟告伯爺一聲。”

里面有人應聲去了,那漢子這才退后一步,抬手道:“還請閣老快快進來吧。”

沈慎下了轎,也沒有過多的停留,便徑直向著蘇信居住的院子走了過去。

蘇信因為尚未成親,便一個人住在了外院,這會兒正拿著秦媛送過來的那個荷包來回翻看著。聽到下人稟說沈慎來了,他連忙將那荷包隨手塞在了榻上的迎枕下面,胡亂的整了整衣衫,便就抬步迎了出去。

蘇信剛走出院門,便見到沈慎一臉陰沉的大步走了進來。他急忙上前,拱了拱手,笑道:“兄長怎的這個時候過來了,母親想必都已經歇下了。”

沈慎看了他一眼,見他神色無異,這才緩緩開口說道:“我不過是心血來潮找你說說話,沒有打擾你休息罷。”

“怎會。”蘇信笑道。

二人進了正房,沈慎這才脫了披風遞給一旁的青峰,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走到軟塌邊,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