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回來,正好趕上吃晚飯。
晚飯不是瑾娘親自準備的,是府中的廚娘準備的,寧王府的廚子都是瑾娘精心培養過的,做菜的口味十分不錯,很有瑾娘的風格。
這也是小六的意思,瑾娘是他的妻子,他卻不希望瑾娘總是親自下廚,她的妻子,就應該享受最好的。
雖然到目前為止,小六覺得,讓瑾娘過好日子就像是笑話一樣,因為,他連最基本的安寧都不能給瑾娘提供,但即便是如此,他卻還是要盡量寵著瑾娘。
晚飯是大家一起吃的,這也算是新一年一家子人吃的第一頓團圓飯了,饒是瑾娘和小六現在比較疲憊,但因為一家子人團圓了,二人也很興奮。
只是,楊大娘到底有些悶悶不樂的,因為阿武并不在,從當日傳出消息說阿文和純熙二人生病之后,楊大娘就再也沒見到阿武。
她當初也是以為這是為了避免阿武被傳染,可后來知道阿文和純熙根本沒有生病,只是為了離開京城的時候,她就不是那樣平靜了。
據小六說,阿武是去山上了,楊大娘對此還是有些懷疑的,她覺得,事情不可能這樣簡單,小六不是那種冒冒失失的人,肯定不能無緣無故的送孩子們離開。
可因為對小六的信任,讓楊大娘決定相信小六這一回。
但瑾娘心里隱隱也是有所懷疑,事情不是小六說的這樣,阿武肯定是與他的師父和師兄沒在一起,但絕對不在山上,至于去做什么了,小六知道,她卻不是很清楚。
小六還陪著陶老伯喝了兩杯,就是瑾娘也喝了一些果酒。
這個時代的水果并不好吃,酸澀的很,可是,釀酒倒是可以,口味雖然不能與后世相比,但整體來說,還算好。
接下來的日子,王府里的人都很忙,就是瑾娘,也沒有消停的時候。
醫館和書院都是瑾娘負責的,至于理由,小六還是用了他要吃軟飯,但這話現在在瑾娘聽來,卻覺得心里越發不是滋味。
小六到底承擔了多少的壓力,她甚至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丈夫這段時間,瘦了很多,疲憊了很多,甚至,面容之上永遠都是倦容,他每天睡覺的日子甚至連兩個時辰都不夠。
瑾娘心疼,卻沒有辦法,只能盡量將自己手中的一切做的更好。
醫館開張了,因為從頭到尾沒有打算在短時間內賺錢,因此,瑾娘要求醫館的定價并不是很高,就算是城里的平民百姓都能看得起病。
但瑾娘還是定下了規矩,就算是最貧困的人,也不能享受免費的醫療,如果實在沒有錢可以繳納醫療費用,可以用勞動來抵消。
反正現在城里有很多地方需要人,正好都用起來,省的更多人會想著占便宜,到了那時候,醫館里真的是要忙不過來了。
之所以有這樣的規定,也是瑾娘深思熟慮的結果,她考慮再三,做出這樣的規定,也是為了避免養出來一層懶人。
人就是這么回事,升米恩斗米仇,有條件的幫助,會讓人感恩戴德,無條件的話,反而會讓人覺得,我弱我有理,弱者就應該享受免費的午餐。
短時間之內,或許對興城沒有太大的影響,可是長此以往,就會產生非常不好的影響了。
因為來治病的人并不多,醫館里現在就算醫護人員都比較少,也能運轉起來。
醫館里現在有大夫五個人,除此之外,還有十幾個學徒,這些學徒,除了能打下手之外,還能跟著學醫,這對于貧寒人家的孩子來說,也算是一份不錯的差事了,因此,這些人都十分努力的忙著醫館的事情,唯恐自己做的不好了,被醫館的管事嫌棄。
饒是如此,城里的很多人對興城醫館還是夸贊不已,因為這讓他們這些貧苦人家的人在生病的時候也能看得起病了。
而城里那些有錢人家,依然慣用自己養的府醫或者城里其他用慣了的醫館,因此,興城醫館的開張,對城里其他醫館的沖擊并不是很大。
那些本來對興城醫館有防備心理的醫館和大夫們逐漸沒有了排斥心理,反正只要不影響他們,那就無所謂了。
“也不知道,寧王府是不是傻,這樣開醫館,一年下來,賺不到錢也就算了,估計還要賠進去不少的錢。”有人看著,忍不住說風涼話。
“可不是,只收取藥材錢,這些大夫和學徒不用吃飯?”
“這個你就不知道了,我早就聽人說了,這些大夫和學徒的工錢是王府格外開的,據說是按照王府里的月例銀子拿錢。”
“那就當真是貼錢了,王府果然有錢。”
“果然是人傻錢多!”
“噓,你小聲點,那可是王府的人,仔細被人聽見了。”
很快圍攏在一起看熱鬧的大夫和醫館里的掌柜伙計們就散開了。
他們雖然看不慣,但是興城醫館背后的人是王妃啊,他們敢管?
王妃錢多,別說是建一個醫館白白給人看病,就是拿著銀子打水漂別人也管不了啊!
大夫和醫館們說風涼話,但是對于那些尋常的老百姓來說,那可就不一樣了。
在他們看來,這都算是天大的好事了,以前城里醫館貴,他們看不起病,現在好不容易有了平價醫館,他們身上的病痛也能及時得到治療了。
“王妃真是大善人,要不是王妃,我這老寒腿,也沒辦法治啊。”
“可不是,我家小孫子昨天摔了一跤,要是放在以前,就只能自己包扎一下,說不定……可是現在有了興城醫館,孩子送去治病,也沒花太多錢。”
“要我說,如果是以前,便是醫館的價格便宜,我們也看不起病,都是因為王爺和王妃到了興城,給我們賺錢的機會。”
這話可是提醒了不少的人,可不是么,以前他們連吃飯的錢都沒有,就別說治病了,這根本是不能想的。
“那可真是王府的功勞,王爺和王妃都是大好人。”
“我要去王府門口磕頭。”
“你就別去了,早就有人去過了,還有不少人,不過王府里的人說的很清楚了。”
“王府里的人都說什么了?”
“王爺和王妃說,如果大家有這個心,就去各處工地上做工,現在咱們興城的人少,不管男人和女人,都應該齊心協力建設興城,以后才能過上好日子。具體怎么說的我也記不太清楚了,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我也聽說了,好像就是這么說的。”
“那我們趕緊去上工吧,又不是讓我們白上工,還要給工錢的,這可是好事。”
“我以前懶,覺得這日子沒什么指望,現在想想,好像這樣的想法不太對。”
原本那些還覺得上工累的人,這會子忽然也想通了,能靠著勞動賺錢過日子也是好的。
對于這樣的結果,瑾娘很是滿意,興城現在的人很少,瑾娘的目的是將每一個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的潛力都發揮起來,盡可能的創造價值。
男人們這邊,現在沒有太大的問題了,就是女人這邊,現在還有很多沒有工作,而且,在這個時代,家家戶戶孩子多,真的能抽出時間上工的女人也不多。
算了,這些一步步的再說吧。
現在更應該苦惱的是,書院里的學生也實在是太少了些,就興城城里的人來說,送孩子讀書的,大概不足一成,就不要說興城外圍的那些孩子了。
“到底有些少啊。”瑾娘有些失落,按照她之前的想法,最起碼應該有兩成的人愿意來讀書才對,但現在,比預想的要少很多。
“這也是正常的,還是等上一段時間再看看,并不是每個家庭都這樣短視。”陶老伯陪著瑾娘在書院門口看著,知道瑾娘心里很是有些失望,遂開口說道。
“干爹您說的是呢,咱們慢慢來吧,也是現在條件太差了,等將來興城發展起來了,咱們可以強令要求所有適齡的孩子都讀書。”
瑾娘隨意的說著,當然現在這不過只是一句閑話罷了,強行要求孩子們讀書,暫時還是達不到的。
“要是書院里能有幾個得用的培養出來,來讀書的人就多了。”
“慢慢來吧,花錢的都建起來了,賺錢的也該操心起來了,要不然,書院和醫館還真沒辦法維持。”
瑾娘也不愿意想太多這些暫時沒有辦法做到的事,她現在的想法是怎么多賺錢。
城里賺錢的產業現在也有幾處,但是整體來說,賺的錢還是太少了,瑾娘又將目光投向了城外的大片土地,那些土地如果利用起來,又能賺到不少的錢。
將心里的打算與小六商量之后,小六卻蹙眉了。
“怎么了?有什么不對嗎?”看著小六凝重的目光,瑾娘心里突突的跳了起來。
小六卻還是凝重的不肯說話,瑾娘哪里還能不懂,這是有事。
“小六,這段時間,你心里一直有事,不能對我說嗎?”瑾娘十分心疼的為小六揉捏肩膀說道。
看到小六如此,她真是萬分心疼,可是再怎么心疼又能怎么樣?小六不說,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想到小六居然什么都不肯對自己說,瑾娘心里越發的難受,忽然之間,也不知道怎么就矯情起來,認為小六不是拿自己當做能患難與共的妻子。
她竟然就這么哽咽了起來,眼淚也是忍不住就流了下來。
小六原本還在出神,忽然察覺瑾娘的不對勁,忙就回頭看過去,才發現瑾娘居然在哭。
他心疼的不得了,心里也后悔,為什么要考慮那么多,瑾娘愿意做什么就做,犯不著如此讓她難受。
他忙就將手臂一伸,將瑾娘撈到自己懷里,輕輕的抱著她,溫柔的為她擦拭眼淚。
瑾娘只覺得心里越發的委屈,那眼淚竟然是擦拭不干凈,反而越擦越多了。
“別哭了,我會心疼,瑾娘,別哭了,乖啊!”小六手忙腳亂的,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瑾娘。
二人從認識到現在,瑾娘很少會有如此失態的時候,小六當然也不懂該如何安慰一個哭泣不已的女人。
但是,他卻恨自己讓瑾娘難過,分明之前都想好了,一定要讓瑾娘過上好日子,讓她一輩子快快樂樂的,現在怎么居然將她給弄哭了?
瑾娘聽了小六這話,委屈的不能自已,竟然大聲的哭了起來。
門外服侍的丫鬟婆子們冷不防房中就傳來王妃大哭的聲音,一個個面面相覷,不知道房中到底發生了什么。
可王妃和王爺都沒喊她們進去服侍,她們也不敢進去,甚至有機靈的還示意眾人,朝著略微遠一些的地方而去。
等走遠了,估計自己的聲音屋里的人聽不見了,這才低聲的互相詢問,但分明前一刻還是好好的,這時候,當然沒人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而屋里的小六還是一如既往的慌亂,他并不是一個擅長說貼心話的人,哪里知道一個女孩子的心思。
由此引發的結果就是,他越是安慰,瑾娘哭的越是厲害了。
“瑾娘,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招惹你哭,你想做什么都行,我都支持,你想在城外開荒種地,我就安排人去幫你,就算你想挖地三尺我也不反對。”
可憐的小六,哪里知道,根本就不是開荒種地的事情,既然找不到癥結所在,又如何能將瑾娘安慰好?
瑾娘哭了好一會兒,小六笨拙的安慰,她當然知道小六是真的疼愛她,愿意順著她,可是那眼淚也不是她想控制就能控制的。
不過,這時候已經不是難以自已的時候了,而是勉強能說話了。
她哽咽著說道:“我只是覺得,你不當我是自己人!”
小六愣住了,什么叫做不當她是自己人?他什么時候不當她是自己人了?
“瑾娘,我怎么會不當你是自己人?你當然是自己人,你是這個世上與我最親近的人。”小六忙就表態,這一番態表的倒是十分清楚。
“既然你當我是自己人,為什么什么都不對我說?”瑾娘冷哼了一聲,還是冷著臉,可是哭泣的聲音卻幾乎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