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南推開崔部長的辦公室,她要請假兩天。
“南南老師,你這不是剛剛才請過假嗎?又要請假,這一次又是什么事情?”
“崔部長,我手頭的工作都已經處置妥當了,不會耽誤周末正常上課的,我不是失憶了嗎?
我想回一趟家鄉,見見我的家人,尋找一些曾經的過往。”
“好吧,雖然工作很重要,但這也是你人生的轉折點,去尋找吧。”
崔部長一向以工作為重,但平易近人,也很通情達理,范圍內能做到的事情,總是盡量通融。
奚南的家鄉在青溪縣,有動車經過這里。
她不記得何時來過這里,陌生又熟悉的氣息很奇怪的交替出現在眼前。
她對即將揭開的神秘面紗一點不激動,那些沉淀的過往,她并不想打撈.過去既然已成過去,何必來打擾她現在的歲月安好。
呵,她的歲月安好嗎?
兩周前是這樣的,現在已經滿目瘡痍.
文竹苑小區5棟102室,多么陌生的地址。
那里正是身份證上家的位置.那是屬于她的家嗎?!
有些事情,不是她想忘記就能忘記的,一年前她來過這里。
那時亦是春暖花開,她帶著一身的疲憊還有一肚子的疑問走進那個院落。
一個五六歲左右的小男孩,清亮的眼眸,撲閃撲閃的,童稚的聲音,干凈脆甜:“姐姐,你找誰?”
不大不小的院落,談不上干凈整潔,也不算溫馨,因為院子里少了綠植和花卉的點綴,總覺得不夠柔和。
奚南彎下腰,目光望進小男孩烏黑明亮的眼眸中,并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你的爸爸媽媽在家嗎?”
“勝南,你和誰說話呢?”一個女子溫柔的聲音,從屋子里傳了出來。
奚南起身,看到一個溫婉的女子,目測三十多歲,正推開陽臺上的門走了出來。
明媚的陽光照耀的女子俏麗燦然,想必她是孩子的母親。只是,她是她的誰?難道她來錯了地方。
女子看到奚南,眼底掠過愕然之色,很快轉瞬即逝,她的閱歷足夠應變眼前的境況。
“勝南,你先回屋,我和姐姐出去說點事情。”女子柔潤地對小男孩說。
“好吧,媽媽,不過,你快點回來陪我玩哦。”小男孩懂事地說。
前面拐彎處有一個角落,一棵高大的梧桐樹,枝葉繁茂,綠意盎然。
正午的陽光透過手掌般寬大的樹葉罅隙,如同金子灑落人間,那光澤暖而不炙。
“你是奚南?”帶著一絲詢問,似乎又很篤定。
“嗯,你是?”奚南滿腹疑問,卻無從問起。
她看不清樹葉背后的天空,只能透過樹葉的縫隙小心翼翼地窺探,目光不遠不近。
“我是奚懷恩的妻子楊玉如,我不知道你今天來是為了什么事情?既然離開那么多年,何必回來?”女子語氣淡然,卻讓奚南如履薄冰。
奚懷恩的妻子?
她真得不該來此。
“我來只是路過,他好嗎?”奚南聲音輕輕地,像是怕驚擾了夢境似的。
“剛才你也看到了,勝南還小,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的爸爸是學校的校長,每天工作很忙。
他的媽媽是醫院的護士,一邊工作一邊還要照顧他,也很辛苦,但他愛爸爸媽媽,爸爸媽媽也很愛他。”
“那么我呢?奚懷恩他……”奚南說不下去.
“他已經五十出頭,老年得子,才過上幾年好日子,既然已經離開,何必相擾.”楊玉如好言相勸,似乎在說一個與她無關的人。
“我的父親?我已經忘記了他的模樣,不過,你讓我看到了一個溫馨的三口之家,很好,我也就安心了!”
“奚南……”楊玉如遲疑再三,最后很堅定地說:“我不阻止你見他,但你們不能在家里見面,只能在外面,如果在家里,你不可以喊他爸爸,因為勝南只知道他是爸爸媽媽唯一的孩子,他從來不知道你這個姐姐的存在。”
奚南詫異萬分地望著眼前的女子。
此刻,她不僅僅是奚懷恩的妻子,更是為了維護幸福的三口之家的母親。
她有何錯呢?!
錯的是自己,不該抱著一絲希望來此,除了一頭霧水的過往,還白白的遭人羞辱、排斥,提防。。。。。
那天是怎么離開青溪縣的她已然忘記,或者對于不愉快的記憶她自動的選擇遺忘。
自從那次以后,她再也沒有回過青溪縣,也再也沒有動過尋找過去記憶的念頭。
寧澤軒曾擁著她說:“南南,忘記過去,相信眼前,期待未來,只要你不拋棄我,我定會陪伴你一生一世。”誓言鑿鑿卻隨風而逝。
今天再次踏入這片土地,她又是為何而來?家對她而言虛無縹緲,那是別人的三口之家。
時光雕刻了記憶,藏在某處,不驚不擾,相安無事。這才是歲月靜好。
她站在時光隧道的入口,不知何去何從。
這一次,她沒有去文竹苑,而是折路去了青溪一中。
青溪一中的操場和教學樓隔了一條蜿蜒的河流,一座拱形橋跨建兩岸。這條河流是青溪河的一條支流。操場上綠草如茵,一巨大橢圓形的八百米跑道,奚南走在上面,卻尋不著記憶的足跡。
她漫無目的地循著跑道一直往前走,仿佛是一個被蒙住眼睛的毛驢,她以為走過千山萬水,走過天涯海角,揭開面紗,她只不過原地打轉罷了。
站在起始點,她很迷茫。
“叮鈴鈴,叮鈴鈴。。。。。。”一陣清脆悅耳的鈴聲,驚擾了沉思中的女子。
下課了嗎?
安靜的四周頓時熱鬧起來,下課的同學們走出了教室,大課間體操運動時間,實際是一天中最放松的時刻,他們滿臉的喜悅之情,奔向拱型橋對岸的操場。
奚南望著眼前突然熱鬧的場景,心也跟著喧騰起來。年輕的身影,三五成群,嬉嬉鬧鬧,很快寂靜的操場擁滿一群青春洋溢的笑臉。
她曾經是她們中的一員,輕舞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