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你還記得,自己獲得的第一個娃娃是什么樣子的么?
白司一知道,自己這輩子都忘不了這個娃娃了,因為擁有這個娃娃的過程實在是太羞恥了。她暗暗咬牙,以后絕對絕對不在別人面前發動這個能力。
拋開這些羞恥感不提,控制一具尸體的感覺實在是太奇妙了。
就在不久之前,白司一念出那句話后,可憐男人的尸體就開始動了起來。
白司一覺得自己的精神被分成了兩個,一個依然把手放在尸體的胸前,一個已經手腳顫抖著想要坐起身來。
尸體剛剛活動起來,身上的肌肉還是十分僵硬的,白司一嘗試了有一會,才成功的讓尸體的肘關節彎曲到一個合適的角度,撐起了自己的上半身。
這個身體并沒有清晰的觸覺,不知道是每具尸體都必定如此,還是白司一沒有操控熟練的原因。她感覺自己每一次碰觸到物體,都像是碰觸到了一片柔軟的棉花。白司一努力了很久,也沒有讓尸體找到平衡站起身來。
最糟糕的是,尸體的眼前一直籠罩著一層白霧,房間里的景象雖然不至于說看不清楚,但是,尸體的視力也完全低于了白司一的預期,她本來是期望借助這具尸體的視力來生存下去的。白司一的心微微一沉,如果不是這具身體本身就是個高度近視的話,那就只有一個原因了。畢竟,這是一個死人的身體,連身體上的大塊肌肉都很難控制,就別提眼部的細小調控了。
白司一知道,人死亡之后,瞳孔會放大,玻璃體也會迅速的渾濁起來。而人看某個物體的過程,更是需要眼部進行一系列細微的操控才行。
這么說來的話,就算她再換一具尸體操控,也不會獲得比現在更好多少的視力了。如果她能熟練地控制這具尸體的每一寸肌肉,就像是控制自己的身體一樣,這種情況應該會好很多吧。
白司一嘆了口氣,有總比沒有好得多。白司一果斷的拋棄了再找一具尸體的想法,開始認真的鍛煉起這具尸體的行動力來。
白司一發現,目前的她沒有辦法同時操控兩個身體,只要一個身體行動起來,另一個身體就會呆呆地保持最后一刻作出的動作。如果她不選擇一個合理的姿勢結束操控的話,尸體就有可能失去平衡,狠狠的砸在地上。
不過,有一個好的發現,就是自己只需要在第一次操控一具尸體的時候觸碰到尸體的一部分,然后念出那句羞恥的話。第二次再操控這具尸體的時候,只要一個念頭就可以了。所以,白司一索性重新回了臥室里的床上,專心地操控著尸體在房間里練習起走路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間外面的天光已經變成了金紅色,這個世界的傍晚來臨了。
白司一終于能操控著尸體在房間里來回走動了,雖然動作還是有些說不出來的別扭。
她讓尸體走進臥室里,用朦朧不清的視野打量起床上的自己來。
她還真是有夠凄慘的。后腦上有一條高高腫起的傷口不說,微微發棕色的長發也被血液黏成了幾塊,更不用說她臉上兩個空蕩蕩,眼皮深深凹陷進去的眼洞了。再配合上搬運尸體的時候蹭上的大量血液,簡直就是一個剛從恐怖電影里爬出來的女鬼。
等等,身上蹭上了大量血液?
白司一一個激靈,頓時明白自己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這個男人死前流出了大量的血液,她在拖拽這具尸體的時候一定在身后留下了一條長長的血痕。如果現在有個人來到這棟樓的第三層,就可以很明顯的看到一條血痕通進一道被關閉起來的門。
這間房子不能再呆下去了。
白司一放棄了剛才還想在梳妝臺前照一照尸體面貌的打算,果斷的抓起剪刀,立刻就要換一間屋子。
她和尸體都來到了鐵門前,再次認真地傾聽了一會,確定門外沒有任何聲音,才讓尸體打開門,率先走出了房子。
她猜的沒錯,地上果然有一道通向這個房間的血痕。萬幸的是,這段時間沒有新的人來過第三層。白司一讓尸體小心地繞過地上的血跡,走進了走廊對面的一個開著門的房間,檢查了一遍。
這是一個被空置了很久的房間,地上凌亂的擺放著幾個紙盒箱子。因為是背陽的房間,房間里已經有些昏暗了。
白司一又一次確認了走廊里十分安全,這才讓自己邁過地上的血跡,就這樣敞開著身后的門,在對面的空置房間里重新藏了起來。
如果有人看到這些血跡走進這個房間的話,只會看到一地的零亂血腳印,和空無一人的房間。估計會以為腳印的主人已經完成了任務傳送走了。
不行,這還不夠保險。白司一不知道被殺死的人的尸體會怎么樣,是慢慢刷新不見,還是留在原地保持不變。如果她猜錯了,反倒讓人疑惑起地上這么多血液的主人的去向,那就弄巧成拙了。
就在這時,白司一的肚子里發出了咕嚕嚕的響聲。是了,她差不多有一天沒有吃東西了,雖然還不至于因此虛弱無力,但是這種情況再持續下去肯定是不行的。她必須找到食物,或者在短時間內做出選擇,殺人或者等死。
她不想死。所以她只剩下一個選擇了。
白司一把自己的身體盡量藏在一堆雜亂的紙箱后面,然后操縱著尸體再次打開了房間的門。走廊里還是靜悄悄的,只有一地的血液昭示著這里曾經發生過的兇殺事件。就在這一會功夫,走廊里的光線已經又昏暗了一些。她的時間不多了,天黑之后,她實在沒有信心在不開燈的情況下利用這具尸體糟糕的視覺翻找東西。而在這種情況下開燈,那簡直就是找死。
尸體姿勢別扭地向走廊深處走去,終于在一個沒有門的房間后面發現了公用廚房的所在。
這是一個充滿生活氣息的房間,六個煤氣灶并排擺放在灶臺上。灶臺上積存了一層厚厚的油污,黏膩膩的讓人不想看第二眼。廚房間的墻上也被油煙熏出了黑乎乎的痕跡。幾個鍋子鏟子亂糟糟的堆放在墻壁上的木頭架子里。但是,廚房間里最應該出現的各種調味品她卻一個都沒有看到。這么多油膩的污垢,她卻連一桶食用油都沒有發現。
一通翻找后,不出意料地什么可以食用的東西都沒有找到。銹跡斑斑的自來水管里也沒有一滴水。不過,收獲還是有的,尸體在一塊擋板后面找到了幾把并不鋒利的菜刀。尸體把這些刀具通通抱在懷里,回到了白司一所在的房間。
白司一面對著一地的刀具想了想,還是覺得最開始找到的剪刀更適合當一把兇器。于是,這把從始至終都被白司一緊緊握在手中的剪刀就轉移到了尸體的手中。尸體握了握手心,總覺得手指沒有什么力道,白司一生怕這把剪刀在戰斗的過程中會脫手而出。她又想了想,在自己衣服的下擺用剪刀剪下來一條布條,把剪刀緊緊的纏在了尸體的手上。
做完這一切準備,尸體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如果尸體還有吸氣這個功能的話——然后再一次走出了房間,關上了門。
在路過那個風格老舊的房間時,尸體白司一還是沒有忍住自己的好奇心,猶豫了一下,走進了那個有梳妝臺的房間,打算照一照這具尸體的模樣。
在看清了鏡子里的身影后,尸體白司一不由得發出了一聲感嘆。
“這可真是一句尸體啊。”
然后白司一發現,這具尸體也沒有辦法說話。本來就要脫口而出的感嘆,來到喉間,就變成了語義不明的嘶嘶聲。
請原諒白司一沒有用什么華麗的語言來描述這具尸體,畢竟就算是一具生前擁有俊美到足以成為天皇巨星的容顏的尸體,死后也只是一具皮膚灰白,眼神空洞僵硬,表情麻木的尸體而已。要是能在這樣的尸體上看出風華絕代來,那還不如直接見鬼來的輕松愉快。
好吧,這具尸體生前一定是一個俊美的年輕人,絕對當得起兇手一句小白臉的評價。
雖然尸體的皮膚因為死前大量失血而蒼白的像一個紙人,但是他的皮膚在生前也一定十分白皙細膩。尸體的頭發顯然被精心打理過,是時下最流行的發型,不過頭發和臉上此時都是干涸的血液。尸體有一雙眼角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一個挺翹的鼻子,還有兩片天生就帶著幾分笑意的薄唇。被這具尸體生前注視著的小女生,一定會臉紅心跳羞澀地躲避他的目光吧。
尸體白司一沒有在自己的臉上多做停留,就把目光轉移到了尸體的上半身。
尸體的上身有兩處明顯的傷口,一處在心口上,一處在腰腹間。傷口翻卷著從破損的襯衫里暴露出來,生前從傷口內流出的血液已經干涸了,暗紅色浸透了大半個身體,把衣服和皮肉粘連在了一起。
白司一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兩道傷口,雖然都很可怖,但是心口上的那一道才是尸體的致命傷。應該是那個追尋而來的男人在這具尸體的心口精準地插了一刀,直接捅進了尸體的心臟。
白司一有些僵硬的轉頭,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這一會功夫,窗外金紅色的陽光又沉沉的下降了一些。幾朵紅色的火燒云靜靜地漂浮在天空的遠方。這片金紅色投射進尸體朦朧的目光中,有一種別樣的凄美感。白司一這才恍然發現,從小鎮里向天空的邊緣望去,竟然是看不到包裹在小鎮四周的霧氣的。這里就像是正常世界里的某個平凡小鎮一樣,正在等待著黑夜的降臨。
如果,這里有一些正常生活的鎮民,沒有這些緊緊逼迫而來的死亡與殺戮,能在這里永遠生活下去也是不錯的選擇。白司一的腦子里居然浮起了這樣一個想法。
白司一收回目光,再一次在心里確認了一下自己的計劃。現在只要等天色再暗一些,她就可以去進行自己的第一次狩獵了。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最后一絲陽光終于在掙扎中被天邊的黑暗一口吞沒。小鎮的街道上亮起了一盞盞昏黃的路燈。而路邊的建筑物卻是與之相反的一片黑暗死寂。
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正在這些黑暗的建筑物里注視著空蕩蕩的街道,等待著獵物的到來。
時間到了。尸體白司一默默地轉身走出房間,鞋子毫不在意地踩在地面的血跡上,在走廊上留下幾個半干的血腳印。
下樓梯的過程比她想象的要困難一些,她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走完了這短短的幾段樓梯。終于,她來到了小樓的正門前,這道門她竟然直到現在才有機會推開。
她的計劃實在是簡單的很。想要憑借著這么一具行動并不靈活的尸體去尋找敵人明顯是不現實的。她只能采用一個笨辦法,那就是守株待兔。希望哪一個倒霉的人看到一個在街邊掙扎垂死的人,會毫不猶豫的走出來給他補一刀。然后,一具已經死亡的尸體,和一個活人,最后會是怎樣的結局,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白司一讓尸體綁著剪刀的手按在了尸體的腹部,盡量遮擋住尸體手中的剪刀,并且做出一副腹部受傷的樣子,另一只手推開了門,腳步蹣跚的向樓前的空曠地走去,走到一個方便四周建筑物里的眼睛觀察的地方,裝作傷重不支倒在了地上,又在地上撲騰了幾下,假裝自己正在努力的站起身來,卻因為傷勢而無能為力的樣子,然后靜靜地趴在了空地的中間
白司一等了一會,四周安靜極了,似乎并沒有人注意到這里的情況。她又耐心地等了一會,內心微微有些急躁了起來。
她是不是應該爬起來,在向著道路的方向走一段距離。但是,白司一并不想要這具尸體離自己的的身體太遠。畢竟這是她目前唯一的眼睛。這具尸體的得來太過偶然,她沒有信心在發生什么意外之后還能幸運地撿到另一具尸體。
白司一咬了咬牙,操控著尸體,把尸體的頭轉回了三層小樓的方向,緩緩地在地上爬動了起來。如果是在旁人看來,就是一個重傷的人想要回到來處,重新藏起身形。
白司一慢慢地爬動著,就在她以為這次的計劃已經失敗了的時候,變故發生了。
一條身影猛然推開了空地對面那棟建筑物的底層大門,向著趴在地上的尸體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