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永不停息

平安之夜

劉平安小姑娘的生日不是12月24日,自然也不會和平安夜這么洋氣的節日有什么關聯。

但是她確實出生在一個寒風蕭瑟的冬日早晨。媽媽一個人在鎮衛生所生下了她,而她的爸爸因為昨晚和朋友酗酒,根本沒辦法清醒的迎接她的降生。直到那一天的傍晚,她的爸爸才從酒精的作用下清醒過來,一臉傻笑面帶迷茫地意識到了這個女兒的到來。

劉平安根本就不叫做劉平安。

她的大名沒什么人會去叫,在這個不大的偏遠小城鎮里,幾乎每個人都會叫她媽媽給她起的小名“平安”,久而久之,她的名字就成了劉平安。

平安對這個名字說不上喜歡,但是也不至于討厭。這個小名里面,包含著媽媽對她和她的爸爸,最樸實最真摯的祝愿。

平安的爸爸是一個混子。是老人口里最沒有出息的那種人。每天撩貓逗狗,調戲一下鄰居家的大姑娘小媳婦,沒什么穩定收入,卻喜歡和狐朋狗友們一起打牌喝酒。總之,就是那種大錯沒有,但是小錯不斷的人。

平安有時候會想,她的爸爸為什么沒有參加那些社會組織。她的爸爸長相兇惡,臉上有兩條橫肉,一看就不像是個善良的人。更何況,爸爸的身上還有著大大小小許多塊紋身,看起來兇惡極了。最讓平安不喜歡的就是爸爸手臂上的那個狼頭紋身了,每次爸爸一鼓起手臂上的肌肉,那個狼頭就會呲出牙齒,似乎馬上就會跳出來咬人一口。

平安覺得,自己的爸爸沒有成為一個徹底的壞人,并不是因為他心底還存在著善良之類的美好品德,只是因為這個小鎮太小了,大部分的壯年勞力都去繁華的地方打工了,沒有什么讓爸爸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壞人的機會。

想到這里,平安學著媽媽的樣子,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和那些外出打工養活家人的壯年人一比,整天在鎮子里無所事事的爸爸,就讓她更加失望了。

平安的媽媽和爸爸是經人介紹認識的。那個時候爸爸已經快三十歲了,這個年紀在這個偏遠小鎮里還沒有結婚的人,實在是少之又少。因為在鎮子里出了名的游手好閑,所以一直沒有本鎮子的姑娘愿意嫁給他。直到遇到平安的媽媽,一個其他小鎮搬家過來的年輕姑娘,平安的爸爸才結束了這么多年的單身生活。

平安問過媽媽,為什么會和爸爸在一起,當時媽媽的臉上有苦澀,也有一絲平安不懂的甜蜜。最終,媽媽只是告訴平安,當她和平安的爸爸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見到平安爸爸臉上的傻笑,就覺得這個人雖然混了點,但是依然是一個內心善良的人。

平安學習很刻苦。鎮子上面只有一所小學,她所在的班級有二十個學生,每次考試,平安都能獲得第一名。每次平安得了第一名,媽媽總是開心的買回平時難以吃到的菜肉,給平安做一桌豐盛的晚餐作為獎勵。爸爸卻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在餐桌上對著媽媽做出來的美味飯菜大快朵頤,幾乎連表揚都沒有給過平安。

只是有一次,爸爸的牌友來家里打牌,期間調侃了幾句,等平安長大了可以找個財主嫁個好價錢。當時,爸爸就掀了桌子,抓著牌友的衣領,對那個人大聲怒吼。

“我的閨女是有大出息的,比我有出息,以后是要去大城市上大學的。”

牌友們自然是鬧得不歡而散。平安的心里,第一次覺得,這樣混的爸爸也不是那么壞。

不過,在三好學生評選時,平安對爸爸態度的這一絲轉變,又變回了失望和難過。

當時老師一臉為難地看著平安,勉勵了平安幾句,最后還是選擇了班級里各種表現都不如平安的其他同學。平安在關閉的教師辦公室門前,聽到老師不無遺憾地對其他老師說,這是個好孩子,但是她爸爸是個混子。

因為這件事情,平安很久都沒有和爸爸說話。爸爸明顯對此手足無措,就這樣父女倆個僵持了兩個星期。

直到某一天,媽媽要上晚班,早上沒有辦法趕回家給平安準備早餐梳頭發上學。

那一天,爸爸難得起了個大早,去外面的早餐店買了包子和白粥。

看著平安一言不發地吃完了早餐,爸爸笑嘻嘻地拿著梳子要給平安梳頭。

平安猶豫了一下,還是讓爸爸在自己的頭上梳了一個歪歪扭扭的馬尾辮。爸爸看著自己糟糕的作品,有些不好意思的欲言又止。平安卻抓起了書包,一溜煙的跑去了學校,沒有給爸爸開口或者是重來一次的機會。

平安就頂著這個歪歪扭扭的馬尾辮在學校呆了一天。晚上放學的時候,爸爸卻意外地來接平安回家了。

其他的家長帶著小孩,都隱隱地繞著平安的爸爸走路,平安的爸爸卻是渾然不在意的樣子。看到平安依舊頂著自己早晨給她梳著的馬尾辮,平安的爸爸立刻開心的笑了起來,漏出一口被劣質煙草熏得發黃的牙齒。

“閨女哎,你等等我。”

見平安不和自己說話,低著頭往前走的樣子,平安的爸爸立刻追上前來,拉啟平安的小手,把一個什么東西塞進了平安的手中。

平安攤開手心看了看。這是一條彩色的發繩,發繩上面點綴著幾個五顏六色的小珠子。平安抬起頭看了爸爸一眼,爸爸立刻又傻笑了起來。

“閨女,喜歡嗎?回家讓你媽給你梳個好看的頭發。”

平安心里對爸爸的那點抱怨,立刻消散了幾分,低下頭,繼續向著家的方向走去。不過,這一次,她走在了爸爸的身邊。

從那以后,平安的爸爸似乎喜歡上了送自己閨女發繩,生日會送,節日會送,平安考了第一名也會送,連惹平安生氣的時候也會送一條討平安原諒。確實,這種小東西花不了多少錢,是一個不會和閨女溝通,也沒有什么多余錢財的混子父親能想到的最好禮物了。

就在平安逐漸長大的這幾年,平安漸漸有了一盒子五顏六色,各種樣式的發繩。也習慣了用爸爸送自己的發繩梳頭,每天生活。

就在平安以為自己會這樣平安地長大,平安地考一座中學,平安地考一所大學,平安地在某一個新的城市里面工作安家結婚生子的時候,變故發生了。

那是平安十一歲的某個周末,媽媽在加班,家里只有爸爸和她兩個人。

他們家的房門被沒有絲毫禮貌地砸響了,爸爸懶洋洋的去開了門。不久之后,平安就聽到門口傳來了激烈的爭吵聲和拳頭入肉的聲音,然后是爸爸夾帶著痛苦的低吼聲。

“我是不會做那種事的,你們去找別人吧。”

平安縮在臥室的門口,把房門拉出一條縫隙,小心地向門外張望。等看清來人,頓時臉都嚇白了。

那是幾個彪形大漢,并不是平安以前見過的爸爸的牌友。這幾個大漢都是一臉兇煞的樣子,其中一個人的喉嚨上還有一道猙獰的傷疤,似乎有人曾經用刀子割斷過他的喉嚨。

這些大汗手臂上沒有和爸爸一樣的紋身,但是那種兇悍的氣勢,完全不是一個小鎮混子可以比較的。

其中一個大漢看了看漏出一條縫隙的臥室房門,突然低啞地笑了一聲,抬了抬下巴,意有所指地開口對爸爸說了句“你會后悔的”。

然后幾個人轉身就走,爸爸想上去阻攔,卻被那個喉嚨上面有傷疤的人一拳打在了肚子上,頓時痛苦地蜷曲起了身子,癱倒在了地上。

等那幾個人走得沒有聲息了,平安才從臥室里面跑出來,走到爸爸的身邊,帶著一絲哭音地喊了一聲爸爸。

爸爸艱難地抬起頭看了看平安,氣息不穩地說,“等你媽媽回家,我們馬上就走。”

平安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最后只能輕輕地嗯了一聲。

然后,平安和爸爸就出現在了一條被霧氣包裹著的小路上。

他們的身邊沒有媽媽,平安想了想,卻是怎么也想不起來自己為什么會和爸爸突然來到這么一個地方。

她想不起來那天之后發生了什么事情,想不起來她和爸爸最終有沒有等到媽媽,有沒有順利地離開那個他們住了許多年的老舊租房。

平安看了看身邊的爸爸,看到爸爸也是一臉迷茫的模樣,知道問爸爸也沒有辦法得到答案。

兩個人在小路上站了一會,還是決定向著前方走走看。

然后,他們看到了一條用血書寫的條幅,和一塊告示牌。

當平安把告示牌上面的文字,一個不漏地讀給爸爸聽之后,爸爸的臉色立刻變得難看極了。爸爸一把抓住了平安的手臂,十分嚴肅的對著平安說,閨女,你別亂跑,就在爸爸旁邊,爸爸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

平安看著爸爸的臉,那張臉上是少有的嚴肅認真,眼睛里充滿了堅定。就在這一瞬間,平安發現,自己的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爸爸的能力是可以放出一片黃色的煙霧,聞到的人都會眼睛流淚,不由自主地咳嗽起來。爸爸發現這個能力的作用,笑嘻嘻地摸了摸自己的頭,說了句,看來這么多年的劣質香煙沒有白抽。

爸爸沒有問平安的能力,似乎已經打定主意,絕對不會讓平安有使用能力的地方。卻不知道平安在發現自己的能力的第一瞬間,就已經對著自己的爸爸釋放過了一次。

平安的能力叫做“善惡之心”。能判斷出對方的行為是出于善意還是惡意。這個能力似乎沒有什么用處,但是當爸爸的身上浮現出代表善意的白光的時候,平安卻是真正地相信了媽媽和爸爸在一起的理由。爸爸確實是一個內心善良的人,至少爸爸對她是真的關愛。

平安和爸爸走進這個叫做新手訓練場的小鎮,或許是爸爸兇惡的外表起了作用,這一路上都安靜極了。他們走了很久,最后選擇了一棟靠近小鎮邊緣的高樓停了下來。爸爸帶著平安爬到了樓房的第八層,選擇了一個開著房門的房間走了進去。從這個房間的窗口向外望去,可以把樓下的小塊空地、隔壁的三層小樓和一大片街道都看個清楚。

爸爸在房間里面翻找了一通,沒有找到任何食物,只是找到了一把還算鋒利的尖刀。

一直在窗口向下看的平安突然低低地叫了爸爸一聲,爸爸連忙湊到窗口和平安一起向外看去。

從接到的遠方跌跌撞撞的跑過來一個人,那個人似乎虛弱極了,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腹部,身后留下了點點血跡。在那個人的身后不遠處,另一個人正步履平緩,一片閑適地跟在他身后,那種悠然自得的態度,簡直就像是走在公園的小徑上一般。

前面的那個人踉蹌著腳步,沖進了對面那棟三層小樓里,后面的那個人也緩緩的跟了進去。

爸爸抓了抓頭,說了句,“前面那家伙估計完蛋了。”

平安的身體顫抖了一下,向著爸爸又靠近了一點。爸爸對閨女的舉動開心極了,拍了拍平安的腦袋,再一次強調了一句,“放心吧,有爸爸在呢,我會保護你的。”

過了沒多久,第二個人從三層小樓里走了出來,身上干凈得沒有一絲行兇過的痕跡。那個人四處往了一圈,就用那種不急不緩的步調,選了一個方向漸漸走遠了。

平安又看了一會,第一個人沒有從小樓里面出來。估計就像是爸爸說的,那個人已經兇多吉少了。

父女兩個人就在這個房間里面呆了下來,期間爸爸幾次想出去找找其他人,但是看到身邊的女兒,實在是放心不下,最終還是沒有走出去。

平安知道,這樣下去是不行的。但是一個十一歲孩子的恐懼讓她不敢離開此時身邊唯一的親人,更何況,要她開口說讓爸爸快點去殺人,她實在是沒有辦法做到。

就這樣,父女兩個人一直在房間里坐到了街道上點亮了路燈。平安不時地向著窗外的街道上張望著,可是這個期間什么事情都沒有在發生。

直到她看到一個人,捂著腹部從內側推開了三層小樓的門。

那個人的衣服都被大片的血跡沾滿了,腳步踉蹌,沒走出多遠就跌倒在了空地上,手腳不斷的擺動,想要掙扎著爬起身來。

爸爸,是前面逃進去的那個人。

有些打瞌睡的爸爸立刻湊到窗前,等看清楚了那個人,頓時說了一句,好運氣。

平安知道,這是說那個人能在追兵面前保住一條命運氣不錯,也是在說父女兩個人的運氣不錯。

平安猜到了爸爸的想法,她在爸爸的身邊只會是一個拖累。如果爸爸讓自己先殺了這個重傷的人,進入那個什么游戲里面,爸爸就不會為了保護自己而在這里束手待斃了。

平安還沒有想好,要開口和爸爸說點什么,爸爸已經囑咐了一句,關好門別亂跑。就飛快的跑下了樓。

平安站在窗子邊,緊張地向樓下看去。

爸爸還是很謹慎的,沒有在下樓的第一時刻就沖出去,而是在樓底下的大門那里又觀察了地上的那個人一會。直到地上的那個人身體轉了個方向,重新向著小樓爬回去的時候,爸爸才沖向了她。

爸爸在跑向那個人的過程中,放出了能力,頓時空氣里出現了一大片黃色的煙霧。平安的視線被這片煙霧阻擋了,沒有辦法看清空地上的情況。不過想來,爸爸在面對一個重傷垂死的人的時候,應該是沒有什么危險的。

平安心下揣揣,一會爸爸把這個人帶回來,她真的要動手殺掉這個人么?在自己的記憶里,昨天的自己還在爭取成為班級里的三好學生,今天就要親手殺死一個陌生的人了嗎?

爸爸和那個人的戰斗似乎出乎意料的長,隨著時間的過去,爸爸的身影還沒有從黃色煙霧里面出來。平安的心有些不安了起來。

終于,黃色煙霧漸漸消散了,一個站立著的人影從黃色煙霧里面漏了出來。等平安看清那個站立的人,頓時渾身僵硬。那個站立著的人,分明是剛才趴在地上重傷垂死滿身血液的人,而她的爸爸,她的爸爸呢?

平安也找到了她的爸爸。

她的爸爸仰面躺在地上,一只手緊緊地捂著自己的脖子,一灘鮮血在爸爸的身下蔓延開來,就像是一朵正在怒放著的紅色花朵,那妖艷的顏色刺得平安的眼淚奪眶而出。

“爸爸。”

平安聽到自己凄厲地叫了一聲。平安把爸爸臨出門叫她關好門的囑托完全忘到了腦后,打開房門,飛也似的沖下了樓。

等平安來到樓下,那個站著的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平安一口氣沖到了爸爸的身邊,兩腿顫抖著跪在了爸爸的血泊里。

爸爸脖子上的傷口仍然在緩慢的流出血液。他的眼睛圓睜著,沒有捂著脖子的那只手仍然向前伸著,沖著平安藏身的那棟樓房。

平安搖了搖爸爸的身體,爸爸的身體在平安的手下搖晃了幾下。看到爸爸的身體動了,平安以為,爸爸會立刻坐起來,再次對著自己漏出一個傻乎乎的笑容。

然而,平安的想象并沒有成真。當平安的手停止搖動的時候,爸爸的身體也立刻安靜了下來。

平安不知道自己是用了多么大的勇氣,才讓自己伸出手,在爸爸的鼻子下方探了探。那里什么都沒有,沒有爸爸經常從鼻子里噴出來的香煙煙霧,也沒有了呼吸。

其實,看到這一地的血液,平安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沒有人能夠在這樣大量的失血后還活著。

平安輕輕地合上了爸爸的眼睛,從爸爸的手里拿過那把尖刀,留下了一句“爸爸等我回來”就起身向著那棟三層小樓沖了過去。平安下樓的時間并不長,并不足夠那個人逃向街道的遠方。更何況,地上還有屬于爸爸的血在給她指明道路,一串新鮮的血腳印正通向那棟三層小樓。

平安跟著那串腳印沖到了樓里,腳印漸漸消失了。就在平安不知道該去到哪一層樓的時候,從三樓傳來了鐵門的一聲響動,平安立刻向著三樓爬了上去。

在這一刻,平安已經忘記了自己是一個十一歲的小女孩,對方可能是一個能力詭異的成年男人。她只是想追上這個人,捅這個人幾刀。然后,是她殺死了這個殺害自己爸爸的兇手,還是被這個兇手一起殺掉,平安已經不想去思考了。反正她只是一個十一歲的女孩子,能力也不能用來戰斗,就算再怎樣精心策劃,也很難在這個世界里面安然無恙地活下去。至于是爸爸先想要殺死對方這種事情,管他呢。就當這是一個十一歲的女孩子的無理取鬧,和最后一次任性好了。

等平安爬到三樓,第一眼就看到了兩條已經快要消失到頭顱的身影。其中一個看起來很像是那個殺死了爸爸的男人,而另一個頭顱則是一個面容恐怖沒有眼球的女人。

平安不知道這是什么情況,也沒有時間思考這是什么情況。她猛的撲向那兩顆頭顱,卻已經晚了。平安之來得及對著那兩個頭顱喊出了一句“我一定會找到你們的”,那兩個頭顱就完全消失不見了。

三樓的走廊里頓時空蕩蕩的,只剩下平安一個人粗重的喘息聲。

平安走到那扇兩個頭顱消失的鐵門前,無力地坐在了地上。這個走廊里面黑漆漆的,只有從對面大開著的房門里,才有街道上的昏黃路燈光芒傳進來。在這些微弱的光芒下,走廊地面上的大片血跡隱約可見。那些血液已經半干涸,看起來離開人體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

平安坐在地上,渾身發起抖來,手里的尖刀也掉落在了地上。剛才她完全是憑借著一股仇恨的力量,才義無反顧地追了上來。現在她的仇人就這樣在自己的眼前消失不見了,她雖然發下了要找到對方的誓言,但是該怎么做,平安完全沒有頭緒。

更何況,她現在要活下去,就要先殺死一個其他人。沒有爸爸在身邊,平安真的可以做到嗎?

想到爸爸,平安恍然回過神來,她的爸爸還一個人躺在樓前的空地上。她不能就那樣把爸爸放在那里。

平安抬起頭來,確是悚然一驚。

一個人正無聲無息的站在樓梯口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

在樓外透進來的昏黃光芒里,平安隱約看出那是一個身高不高的少年,身材瘦弱,面龐秀美,似乎比自己也大不了幾歲的樣子。

平安趕忙從地上爬起來,手上重新握緊了那把尖刀。

少年看到平安發現了自己,向前邁了一步。平安在那個少年人的臉上看到了一個柔和的笑容。

少年開口說話了,“我知道那個人是誰。我可以幫你。”少年的聲音柔和得就像是一個溫柔的大姐姐,讓平安緊繃的神經放松了一些。不過,平安還是在少年的身上釋放了一個自己的能力。少年的身上散發出了微弱的白光,平安松了一口氣,這個少年開口說話時是善意的。

平安把手里的尖刀向下滴了滴,表示自己也沒有敵意,這才開口問道,“你真的認識剛才的那兩個人?”

少年歪了歪頭,笑了一下,給出了肯定的答案。不過,少年又加了一句,“你似乎有事情要辦,我們一會在說。”

平安這才想起來,自己是要下樓把爸爸的身體帶走的,連忙向著樓梯跑了下去。

少年看到平安的動作,先是向旁邊讓了讓,漏出了深厚的樓梯。平安擦著她的身邊跑向樓梯的時候,少年卻突然出手了,一把奪過了平安手里的尖刀。

平安還沒有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作出反應,少年已經一只手扣在了平安的喉嚨上,卡著平安的脖子把平安抵在了走廊的墻上。

平安拼命地掙扎起來,用手抓少年的手掌,用腿去踢打少年的身體。但是這一切都是徒勞的。少年的手就像是一把鋼鉗,怎么也掰不開,力氣也大的不像是一個這個年紀的人。

平安的臉漸漸漲紫,鼻涕眼淚都流了出來,腦袋被血液沖的漸漸失去了意識。

少年見平安流出的鼻涕眼淚,有些不喜地皺了皺眉頭,但是還是湊近了臉,在平安的耳邊輕輕的說了一句話。

這句話在平安最后的意識里面一閃而過,然后平安的意識就漸漸熄滅了,只剩下一片黑暗。

“那個人是我的姐姐呢,讓你找到可能會很麻煩。所以我還是幫你和家人團聚吧。所以,我要開動了。”

少年再次確定耳邊聽到了得到點數的提示音,然后在平安干凈的上衣上面擦了擦手¬——那上面蹭上了平安的鼻涕眼淚。隨后伸手解下了平安頭上的發繩。

少年握了握手,第二次發動了能力之后,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素質又提高了。少年為力量的獲得兒心情愉悅,更何況這種獲得力量的方式讓他著迷,他臉上的笑容更真摯了些。

少年把手里一直沒有用到的尖刀丟在了平安身邊,然后對著平安說了聲“再見,祝你幸福。”

少年的身影也開始消散在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