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用…書!”白司一沒有時間去確定發生了什么,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在意識里滿是焦急地喊了這么一聲。
白司一的頭頂立刻浮現出了一本書。書從包裹里浮現出來的一瞬間,就變成了白司一上次觸摸這本書時,這本書所顯示出來的黑暗風格模樣。那雙綠色的眼眸再次浮現在書的封面上,用一種沒有溫度的仿佛能看透靈魂的目光注視著面前所發生的一切。
“本次使用時長剩余3秒。”腦海中一個機械化的聲音傳來。白司一甚至都沒有時間感嘆自己能夠使用書本的時間只有3秒,而她至少還有4秒多才能完全傳送離開。現在的她,滿心記掛的都是發出驚叫的林飛飛,只希望自己的反應速度沒有太慢。
“咦?”平凡男人帶著疑惑的聲音傳來,那個聲音發出的地方離白司一是如此之近,白司一只要一伸出手臂就可以觸摸到聲音的主人。
在眼前漫天飛舞的小色塊里,白司一艱難地適應著面前的世界。
林飛飛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響。白司一不知道是書發生了作用,男孩已經成功傳送離開了這個副本,還是說自己的反應終究是晚了,男孩已經沒有辦法再發出任何聲音了。這些該死的四處反射光芒的玻璃碎片,成功地擾亂了白司一的視線,白司一根本就沒有看到男人是如何來到姐弟二人身邊的。
白司一等眼前紛亂的色塊稍稍平復,立刻轉動頭顱,看向男人發出聲音的地方。
平凡男人沒有看向白司一,而是表情疑惑地看著手里抓著的東西。那是一根只有半個蹄子的食草動物的肢體,看那肢體的顏色和大小,似乎是牛馬的前肢。而空氣里,沒有存在林飛飛的任何殘留。
在這一瞬間,白司一只覺得腦子里“轟”的一聲巨響,這轟然的響聲讓她的思維都被迫停止了。她還沒有傳送走的身體部位都被沁入了徹骨的寒冷之中,心臟也像是一塊被擰干了水分的海綿,緊緊地收縮成了一小塊干枯的硬塊,失去了所有的功能。
平凡男人感受到白司一的目光,抬起了頭,對著白司一表情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剩余2秒”白司一的腦子里再次響起了游戲機械化的提示音。這個聲音就像是一個控制開關,讓白司一的身體顫動了一下,也打破了白司一腦子里的短暫空白。
不知道是否是書在起作用,在這一刻白司一沒有升起任何諸如“林飛飛死了”“這個男人真的攻擊了我們”之類和負面情緒有關聯的想法,她他只是瞪大了自己的眼眶,眼眶里放射出更多更明亮的綠光。她的眼睛就像是兩個敬業的小燈泡,勢必要把平凡男人的一切都照亮,然后深深地記住這張平凡的沒有一絲特點的臉。
至于為什么要記住一個人的相貌,在這一刻白司一沒有去思考,但是記住別人相貌這種事情,估計沒有違背這本書的和諧觀念,所以沒有被書本改變,又或者白司一的行為本來就是書本改變后的結果?畢竟這本書的效果就是讓事情發生順理成章得就像本來就會發生一樣。
所以,在這一刻,白司一沒有任何其他的舉動,唯一做的就是記憶,記憶,再記憶住這個男人。至于書可憐的剩余2秒結束后,還需要一秒才能傳送走的白司一是會擔憂自己的性命,還是憤怒林飛飛的死亡,那就不在書的管束范圍之內了。
“啊,抱歉,我只是打個招呼。”平凡男人向著白司一真誠地道了一句歉,而這句道歉結束的時候,白司一腦海里“剩余1秒”的提示音的余音已經消散。
“沒關…”就在白司一就要把她最后一個想要說的“系”字說出口的時候,書的效果在這一瞬間結束了。
“本次使用結束,剩余冷卻時間為自然時間442天36小時54秒,或……”機械化的提示音宣告了書的結束,白司一甚至都沒有去關注那一長串的冷卻時間。還好,游戲的系統提示是用一種詭異方式直接放進玩家腦子里的,可以瞬間讓玩家完全接收信息,但是玩家大腦理解這段信息所使用的時間就要看玩家各自不同的思維運轉速度了。這就像是書上的一段文字,文字是已經存在了的,但是每個人的閱讀速度都會不同,甚至還會讀到一半中途停止,要是看書的人自己不讀,絕對不能怪書上的文字沒有寫完,是吧?
“系才怪”白司一一邊理解游戲提示的內容,一邊說出了最后幾個字。她的傳送已經到了嘴唇的部分,下巴已經消失了。馬上就要完全結束。但是,就是這已經足夠平凡男人出手一次,打爆她剩余的大半個頭顱。
“……或一次副本時間。”白司一也終于理解了游戲提示的最后幾個字。然而,理解這幾個字對于她改變成功傳送前最后一秒鐘的命運沒有任何幫助。
平凡男人抬起了空著的那只手,如果他想要做什么,這就是他最后的機會了。
白司一只能瞪著雙眼,等待著自己的命運,手腳都傳送走的她,甚至連做一次無力的反抗都做不到。
看來,玩家被傳送離開副本的這大約十秒鐘的時間,也是玩家在副本里最危險的時刻之一了。
男人把手放在了眼角的外側太陽穴的位置,把食指和拇指的指尖捏在一起,對著白司一筆了一個圓圈的模樣。男人的臉上依舊帶著一個充滿善意的,燦爛無害的笑容。
這就是白司一眼部被傳送走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然后,白司一再次能夠視物的時候,已經是在回歸之路上了。
白司一還沒有看清周邊的環境,發現用死亡之球看回歸之路上的彩色光點和用尸體看的時候有什么不同,甚至她的思維還沒有決定好是該為林飛飛的死亡悲傷,還是為自己竟然沒有被殺死而感到慶幸,耳邊就響起了一個帶著緊張和激動的聲音。
“姐!”和白司一傳送間隔其實只有3、4秒左右的林飛飛,在先回到回歸之路后,滿腦子想的都是那個男人對自己出手的場景,那個場景就像是特意被拉近放大暫停的電影特寫鏡頭,凝固在他的腦子里。而他的心里滿滿都是后怕和對白司一也會被攻擊的恐懼。在白司一的身影出現在回歸之路的這一瞬間,林飛飛就像是一只等到母親覓食安全歸來的幼崽,一邊歡叫著一邊帶著對母親是否受傷的緊張關切跑向了白司一,男人攻擊他的場景也立刻被他拋到了腦后。
“飛飛?”聽到男孩的聲音,白司一竟然有一瞬間的充愣,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聽。直到男孩跑到她的身邊,拉起了她的手臂翻來覆去地檢查她有沒有受傷,白司一才確定了,被她以為死亡了的林飛飛,還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
這么說來,那個男人手里的動物之體和林飛飛無關嘍?根本不是她腦補出來的林飛飛被殺死之后變成了食材?可是那個動物肢體上的蹄子為什么只有半個?
白司一把林飛飛拉開了一點距離,這個男孩幾乎把自己整個黏在了她的身上了。白司一也開始關切地打量起來林飛飛。這一看不要緊,白司一立刻把臉上剛帶上的笑容收了起來,鎖緊了眉頭。
“你的左臂?”白司一看著男孩空落落的左側手臂,帶著猶疑和關切地開口問林飛飛。這個男孩的左側手臂再次消失了,甚至比白司一最初見到林飛飛的時候消失的還要徹底。這一次,已經快要長出手指的左臂連帶著一小塊肩膀都已經不翼而飛。
雖然知道在游戲里只要有點數,再擁有一條手臂毫無問題,甚至就算不花費點數治療,根據白司一對林飛飛能力的大致了解,也知道男孩不會就此殘疾,但是,看著林飛飛手臂空落落的模樣,白司一的心依舊在一揪一揪地難受。還好,林飛飛的肩膀斷口被肉干凈整齊的包裹著,沒有血肉模糊。
“這個呀,嘿嘿。”掉了手臂的林飛飛一點難過的情緒都沒有,從男孩露出的酒窩和小虎牙看來,男孩竟然為失去手臂而開心得很,“我跟你說啊,姐,這已經是這條手臂第二次救我的命了,要是算上右手的那一次的話,都是第三次了呢。多虧我機靈,用手臂換命,嘿嘿。”林飛飛雖然沒有去看白司一的表情,但是他抬著頭驕傲的模樣和洋洋得意的語氣,分明是在等著白司一夸獎。
“三次?”白司一的關注點卻被“3”這個數字吸引了,并沒有給男孩期待的夸獎。
林飛飛把臉一鼓,顯然對白司一沒有夸獎自己有些不開心,不過也明白白司一對自己的關切之情,還是給姐姐解釋了原委。
“第一次是新手副本里面啦,有個人抓住了我的右手臂,那個時候我正往樓上跑,然后解除了手臂。姐你猜,之后發生了什么?”林飛飛說到這里,情緒又莫名地變得好了起來,臉上再次帶上了笑模樣。這種情緒和表情隨意變換的能力,絕對是一般人學不來的。
“那個人不會是失足滾樓梯,結果摔死了吧?”白司一挑了挑眉毛,很是認真嚴肅地回答了男孩的問題。
男孩的臉立刻皺了起來,很是不情愿地回答道,“姐你可真是聰明,那個人就抓著我的手臂滾下去了,我就低頭看著他一路翻滾到了最底層,然后我就完成任務了。”
白司一吞了吞口水,很想說一句自己剛才只是開玩笑而已。白司一想起自己的新手任務,不僅充滿血腥,還讓她的內心煎熬不已。原來世界上還有這樣一種完成新手任務的方式。
“第二次我和姐說過一點的,就是我剛進前面那個副本,有人用刀子砍我,不過這次是左手,然后我轉身就跑,那個人就沒有追我了,我回頭看了,他在彎腰撿什么東西。”林飛飛想起被人拿著刀子砍掉手臂的經歷,立刻又帶上了恐懼的表情,顯然那一幕讓他記憶深刻。
白司一用手揉了揉男孩的頭發,男孩的注意力立刻就從回憶里轉移到了抵抗姐姐對他的蹂躪上。男孩一邊用剩下的手臂保護自己的頭,一邊嘴里咕咕噥噥不知道在說什么,但是明顯已經從恐懼的情緒里面解脫了出來。
白司一在心里暗自笑了笑,看來自己已經成功的找到了對付林飛飛的小脾氣和小膽量的辦法,只要一次摸頭殺,問題就解決了,連第二次都不用。
“剛才,那個人抓我肩膀,我就連肩膀都一起解除了。哼,我之前還覺得這個人挺好的呢。”想起那個對著自己扮豬鼻子的男人居然對自己出了手,林飛飛的情緒里帶上了一點失落和氣憤。就在白司一考慮要不要再給男孩一次摸頭殺的時候,林飛飛又突然語氣歡快了起來,“不過,他沒有攻擊姐姐你,還算是不錯。”
說到那個男人,白司一的眼前立刻浮現出了那個男人一身平凡的模樣。
這么說來,男人手里拿著的動物肢體,就是林飛飛手臂脫落之后變成的了。之前白司一就從副本提示信息的用語里面,察覺出了一些問題,在和林飛飛解釋副本提示的時候有說起過,為此男孩在菜市場還想結合自己的能力切掉手臂賣肉給二人弄來點數。剛剛是自己看到林飛飛不見蹤影一時著急,直接去想了最壞的結果。如果自己能再冷靜一點,肯定能想到這種可能的。
不過,那個男人最后做出的手勢是什么意思呢?他說自己只是想打個招呼,當時書還在發生作用,也就是說,這一句是真話了?畢竟說謊很不和諧嘛。
就在白司一想著這個男人的同時,這個男人也在和某個人討論已經傳送走的姐弟二人。
“是呀,他們太弱了。”已經恢復自己本來樣貌的男人,對著他依舊沒有現身的隊友說道。恢復本來樣貌的男人,已經和白司一所看到的面貌和衣著完全不同,如果不看他臉上與之前一般無二的友善笑容和神情,就算這個男人站在白司一面前,白司一也沒有辦法把這個男人和她剛見過的人聯系在一起。顯然,男人是用了什么能力或者是道具,改變了自己的外表。而被白司一潛意識捕捉到的別扭感,應該就來源于此。
現在的男人,身上穿著一件黑色的燕尾服,燕尾服的領口處漏出了一點他貼身穿著的白色襯衣邊角,下身是一條筆挺的褲子,腳上穿著一雙尖頭的棕色皮鞋,皮鞋被擦的锃亮,正反射著餐廳水晶燈投射下來的光芒。至于男人的樣貌,和他之前的平凡樣子一比較,簡直能讓人生出賞心悅目的感覺來。
男人的黑色長發被一絲不茍地梳理在腦后,在脖頸偏下的位置用一根綠色的細繩扎了起來,繩子的尾端還打了一個花式的蝴蝶結。他的五官立體俊朗,眉骨偏高,鼻梁高挺,皮膚比黃種人偏白,眼睛是灰綠色的,竟然是一個混血兒的模樣。
他的相貌和身上衣著,再加上臉上的笑容,很容易就讓人聯想到一位風度翩翩的外國紳士。當然,要是他的守禮有一根手杖的話,那就更完美了。
“…不是的,我的意思并不是說他們沒有可能殺掉小野雞。畢竟玩家的能力千奇百怪,誰知道那兩個人是不是正好克制他。”男人繼續語氣溫和地對著自己看不見的隊友說道。
“就是,他們對待這個游戲的態度,實在是太稚嫩了啊。”男人低下頭,看了看手里的動物前蹄,瞇了瞇眼睛,“算了,這跟我們沒關系,反正我就是偶然遇到了殺掉小野雞的人有些好奇,跟他們打個招呼而已。”
男人沉默了一會,手里不斷把玩著林飛飛留下的蹄子,側著頭,似乎在傾聽他隊友的話語。
“算了吧,我們黑色什么時候管過白色的事情。白衣大人收集來的這些人,哪天不死個幾十個。而且,除了白衣大人,白色那邊的人都那么丑。”聽男人說話的語氣,仿佛最后一條才是男人想說的重點。男人拋了幾下手里的蹄子,蹄子就消失不見了,顯然是收到了包裹里。
“好了,給你拿一份菜譜,我們該去狩獵了。”男人走向了放著菜譜的服務臺,然后在自己的燕尾服上摸索了一下,拿出來了一枚不足半個手掌大小的蛋,把一份菜譜和蛋放在了一起,沒過一會,菜譜就消失了,而服務臺上立刻又刷新出了相同的一本。
難道說,男人剛剛一直是在和這枚蛋說話?
回歸之路上,白司一的思考也被迫結束了,因為有一個很是中二的聲音,在回歸之路上響了起來。
“丑女人,還有那個備用娃娃,你們到底還要磨蹭多久?”
白司一循著聲音抬頭看去,就看到了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坐在一個吊燈上,正低頭把臉對著自己。
我的天啊,好一個黑得發亮的黑人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