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朝臣們沒有向這邊看來,但二人的舉動卻落在了梁荃及幾位來使的眼中。
梁荃本就關注著蘭茝,此刻見她與楚瞻相處時,眼神清亮,眉眼之間皆是嬌柔之色。她正歪坐著,長發披散,不知道楚瞻與她說了什么,她的露出了羞惱之意。
他追逐了蘭茝十一年,以為自己對她了如指掌,堅毅的,張揚的,隱忍的。他何曾見過這樣的蘭茝,在大庭廣眾之下,讓一男子為自己擦拭濕漉的頭發,面上的嬌羞之色如三月的春緋。
他與楚瞻亦算舊識。楚瞻雖看似溫文爾雅,卻如他一易不會輕信任何人,也極少有人能夠走進他得心底,此刻確蹲在殿門口,神色自然的為蘭茝擦拭頭發。
這兩人的相遇,如人間至艷之花飄在了高嶺之巔的雪松之上,成了難得的絕色之景。
西門鴻原以為他會擔憂楚皇后一事,不曾想卻在為這位南梁的撫遠將軍擦拭頭發。
周玉衡看到這一幕時卻想到更長遠的東西,低聲問身后的蘭姜道:“你這位二姐可有說,她與西楚太子之間的關系?”
蘭姜此刻跪坐在地,身上涌起潮熱之感,她目光越過滿殿群臣落在了楚瞻與蘭茝的身上,既有她與楚瞻互動的震驚,也有艷羨,這兩人雖在殿門口,卻好似斂盡了滿殿風華,讓人移不開眼,如文人筆下的錦繡華章,似畫師所繪的長卷丹青,美好的讓人想收藏。
更有蘭茝對她隱瞞她與楚瞻之事的怨怪。
蘭姜強撐著笑意對周玉衡道:“我初來南梁之時,便覺得他們之間的關系定不簡單,曾也問過二姐姐此事,但她矢口否認了,許是女兒家嬌羞的心理在作祟。”她再次隱瞞了周玉衡,他們本就是應利益結合,周玉衡并不愛他,若是她連利用價值都失去的話,那她便會在北周宮廷孤寂終身罷。
但周玉衡對蘭姜的話將信將疑,他并不認為此刻在殿上與楚瞻不顧禮節,不顧男女之大防調笑之人會有女兒家的嬌羞,蘭茝的彪悍他在燕京烈場已經見證過了。無論是何種原因,都無法打消他心中的顧慮。
楚瞻之謀略,燕蘭茝之武藝以及他們背后的燕、楚兩國。雖西楚還未露出爭天下之意,但他二人如在一起,燕楚之間便有了密不可分的關系,北周與北燕結盟的優勢便會降低。
若楚瞻也有意逐鹿天下……
周玉衡看了一眼跪坐在身后的蘭姜,并未發現她的異常,而是陷入了沉思。
到時,燕王會選擇幫燕蘭茝呢,還是蘭姜。是愿意支持楚瞻與西楚結盟,還是選擇他。怎么看他們都處于劣勢的一方。
“周太子殿下,請讓老臣為您診脈。”老太醫走到周玉衡的面前,請示的說道。
周玉衡回過神來,配合的掀開了衣袖,對他道:“有勞太醫了。”
老太醫診過脈后又對身后的蘭姜道:“這位貴女也伸出手罷。”
蘭姜聽到老太醫的話錯愕了一下,又伸出了手來,她如今扮作侍女,沒想到這名梁國太醫竟稱呼他為貴女,道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老太醫將錦帕覆在她的腕上,但眉頭卻皺得越發的緊了,“貴女可覺得頭暈目眩。”
蘭姜聞言心中咯噔了一聲,連忙搖頭對他道:“神志清明,沒有任何的眩暈感。”
老太醫點頭起身,走向下一處,他雖覺得蘭姜的脈跳得快,但是隔著一方錦帕感覺不出她手臂的溫度,又見她神色如常,目光清明,便離開了。
這期間陸續有幾位老臣被發染上了疫病,被帶出了大殿,那些新貴們倒是安然無恙。
此刻,蘭姜的心在劇烈的跳動著,從方才她便發現自己的不對勁,但是卻不愿讓任何人知道她的現狀,甚至不敢懷疑自己是否得了梅疫。
她的手滲出了薄汗,方才伸出一只手讓老太醫診脈之時,另一只手正握著銀簪,深深的扎進自己的大腿處,努力自己保持清醒。
又過了半個時辰,太醫們才對梁荃稟報,殿上的人尚無大礙,不過每個人的體質不同,需要等明日,再看情況,今夜還不能離開。
殿中人早已做好了留宿金鑾殿的準備,且梁荃還在殿上坐著,故無人對此提議有任何的異議。
此刻有太醫們同他們一同夜宿殿中,讓眾人心中多了一分安心。檢查過后,殿上再次恢復了安靜,甚至有些人都感覺到了倦意,開始伏案淺眠。
殿外的雨停了又下,好似蘭姜此刻的心起起伏伏。周玉衡感覺到了她的呼吸紊亂,頭也不回的對她道:“若是覺得倦了,便睡一會吧。”
“謝殿下關心。”周玉衡沒看到她面上的掙扎之意,蘭姜也不敢告知他自己的現狀,只是在心中默默的安慰自己道,許是真的困倦了,所以還有眩暈感不斷襲來。
她小心的俯在案上,確不敢讓自己真的昏睡過去。
殿門口,楚瞻為蘭茝擦拭完了頭發后,又將明月從角落提起,讓他用內力為蘭茝烘干衣裳。
明月覺得自己的隨侍生涯開始一片黯淡。從前,公子還未遇到蘭茝之時,他雖做一些暗殺及訓練暗衛等見不得光之事,但卻驚險刺激。自遇公子遇到蘭茝之后,他不僅淪為了車夫,一身武藝竟用來為她烘干衣服,甚至連外袍都被公子征用了為她擦頭發。
但清泉卻只需照顧被敲昏的薜荔便好。
黑夜,被殿中人緊張,憂慮,恐慌的心情拉的無限漫長。
但黎明的第一道光照進殿內之時,太醫們再次為他們檢查了起來,確認無礙后才將眾人放出宮去。
被敲昏的薜荔早已在午夜之時醒來,為了避免他嚷叫出聲,明月又點了他的啞穴,他心中雖憤恨,但也無可奈何,只能讓自己昏睡過去。
“昨夜之事,還望諸位勿告知族中人。”梁荃的話帶著警告之意,昨夜他一夜未眠。
群臣肅穆,齊齊起身道:“臣等遵旨。”
至于其余幾位來使,他們都是心比天高之人,倒是不屑用這種手段去讓南梁舉國恐慌。西門鴻與魏王不合,楚瞻置之度外,周玉衡更欲在戰場之上與幾人一決高下。
周玉衡站起身來,拍了拍伏案的蘭姜道:“天已亮了,讓太醫看過之后,便出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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