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老頭剛進大平村院落的院門,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
順風大驚,在他身前跳躍。
姬老頭抹了一把鮮血,面如蠟色。
姬氏詛咒再一次證實了它的霸道和強悍。他不過是讓兩人有獨處的機會,就遭到了反噬。
“好在只是上了個禁制,若是讓他們生米煮成熟飯,老頭子的小命不保喲。”
順風‘嗷嗚’一聲,目光擔憂。
姬老頭拍拍它的腦袋:“你也知道。自姻緣枝那事之后,臭小子和孫媳婦姻緣已斷,可沒想到連緣分淡薄如斯,連見面的機會都沒有了。
你說說孫媳婦都來過幾回了,連臭小子大殿門都進不去。而她遇到危險,臭小子鞭長莫及,只能干看著著急。他們倒是不在意,可老頭我看著心里難受啊。”
“嗷嗚。”順風眨巴眨巴眼,豆大的淚珠滾落。
“你也難受是不?”
“嗷嗚!”順風點頭。
姬老頭緩步坐到了院中藤椅上:“哎,你說我不強行干預,能行嗎?何時才能見上一面啊!這外面的世界紛紛擾擾,孫媳婦身邊修仙天才多如牛毛,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把臭小子忘了。”
順風嗚咽。
“哎,此路若是不通。老頭我得另想他法啊。對了,開放玄演宮!就引那修為高深,品貌俱佳的女修來此歷練,萬一有哪位仙子能與臭小子看對眼呢!”
順風忙搖頭,它只喜歡昭昭。
姬老頭拍了下它的腦袋:“你喜歡不喜歡要什么緊?臭小子喜歡才好啊,萬一還真能開出朵桃花來呢!”
順風前爪抬起,狠狠的撓了撓地面。
姬老頭也不管它,當下就沖入了房間:“咦,前陣子收藏的《鷹擊長空之天楚女仙圖錄》去哪了?我明明記得就丟在這里的……”
聽著屋內翻找的‘噼里啪啦’聲,順風咧嘴。
蠢鳥的東西,它自然是第一時間將其撕得稀巴爛,丟給村頭黃狗子吃,如今怕早就成了田間地頭一坨肥料了吧……
因程昭昭口不能言,姬君溯與她交流時,索性也用神識。玄演宮殿內,變得安安靜靜。
白日里,姬君溯查閱古籍、推演玄演之術,一切如常。
程昭昭借著窗外的陽光修煉,在空曠的大殿里練劍,偶爾兩人彈彈琴、下下棋,也是悠然自得。
入夜,姬君溯演練破咒之術。程昭昭則裹著被子安然入眠。
時光如梭,歲月如流,一個月一晃而過。
是夜,程昭昭睡得極不安穩,周身仿佛置身在冰窖,寒氣無孔不入,整個人縮成一團。
書案邊的姬君溯似有所感,疾步走近。
若是平時,程昭昭定會有所察覺,可是此時她滿頭冷汗,不住哆嗦。
姬君溯伸手探上她的額頭,眉頭一蹙,將程昭昭扶了起來。
他快速掐訣,兩人眼前的景色驟然一變,濤濤不絕的卜運河出現在眼前。
而他懷里的程昭昭在這個時候消失不見。
“昭昭!”
姬君溯沿著卜運河尋找,越過無數一閃而逝的河中影像。
突然間,他聽到一陣馬蹄聲在身后響起。
他一回頭就對上了程昭昭痛苦的臉,再向下望去,她的身子變成了馬身,四肢成了馬蹄。
程昭昭在姬君溯眼里看到了錯愕。
她低頭看了一眼卜運河里極為丑陋的馬人,也被嚇了一跳。幾個跳躍,河水飛濺,她才驚覺自己就是這匹馬人。
“昭昭!”
姬君溯清朗的聲音傳來,程昭昭抬頭,就見他的眼里充滿的厭惡和殺意。
程昭昭退后兩步,轉身就跑。
“昭昭!停下!”身后的姬君溯緊追,越是急切,程昭昭越是跑的快,眨眼間又消失在卜運河中。
姬君溯停在原地,蹙眉,方才看到的就是程昭昭的元神。她的元神充滿了恐懼、孤寂和絕望,這些都是那匹馬人留下的情緒。
如果程昭昭無法從中擺脫,她就會徹底變成馬人。
姬君溯閉目凝神,放開神識,在卜運河里尋找程昭昭。卜運河是他從小到大最為熟悉的地方,他不會讓程昭昭一個人迷失其中。
程昭昭離開了姬君溯,奔至一處連自己都不清楚的地方停下。
再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臉還是那張臉,可和這身子搭配起來,奇丑無比。
她頹然坐下,抬起兩只前蹄:“這蹄子連數靈石都費勁,要是真變成這樣……”
這副鬼樣子,連妖修看了都會嫌棄。
她無法想象自己該如何用這副樣子和那些曾經的好友打交道,如何在大師姐面前撒嬌,在劉胖子面前調侃他。
河水湍急,卻在眨眼間流盡。漫天的黃沙席卷,她被黃沙掩埋,待爬出來時,她看到了無數的馬人,馬人們在瘋狂疾奔。
程昭昭又看到了一群長相更為丑陋的怪物,它們體型壯碩,渾身布滿堅硬的疙瘩,雙手強而有力,一下子就抓住了馬人,用力一撕,馬人一分為二。
馬人們驚慌失措,不住的逃竄。
身后的怪物咧嘴大笑,撕碎一個又一個馬人,鮮血四濺,黃沙被染成了紅色。
程昭昭覺得悲傷,難過,更多的是害怕。
她在顫抖,在恐懼,這些情緒使得她的四肢如樁子一般深深的扎根于赤色沙漠。
怪物們呼嘯而來,尖利的爪子刺入她的身體,撕裂她的胸膛。
她看到自己變成兩半的身體被沙子掩埋,鮮血被吸收殆盡。
下一刻,程昭昭眼前的景致變換,她再次回到了卜運河。
程昭昭面前出現了一個馬人,就是她殺死的那一個。
“憑什么我們要生活在這樣惡劣的蠻荒界!我們塔馬族從未想過與他們爭搶地盤,卻被他們殘殺,驅逐,我們受夠了!”馬人嘶吼出聲。
這一回,程昭昭完全聽懂了它的話,也感同身受。因為她方才也是死在殺戮下的一個。
“對你們的遭遇,我深表同情。”
這個塔馬族就像是當初的邶氏一族,因為沒有足夠的力量,被更為強大的存在欺凌、追殺,甚至屠戮殆盡。
她是當年殺戮下的幸存者。
馬人怒目而視:“誰要你的同情,我們已經躲到蠻荒之南,最炎熱的地方了,為什么你們還要來殺害我們的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