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才瑾趕到棲霞觀的時候，貴客已經離去。
他沒有掉頭去追趕貴客，而是抬腳進了觀中。
觀中的弟子正在清掃地面，見到他，紛紛上前詢問他是誰。
“這是咱們朝陽縣的李縣令，你們也敢攔？！”趙明拔出佩刀擋在李才瑾面前。
佩刀出鞘的嘩啦聲響以及日頭下反射出來的寒光驚嚇住了觀中弟子，弟子們忙施禮道歉，又勸趙明在觀中不要隨意拔刀，以免惹怒尊神，尊神降罪于他。
然后不等趙明反應，又分出人去給靜心傳話，剩下的則領著他們去觀中供香客歇息的地方稍坐片刻。
得了消息的靜心縱使心里害怕，但還是絲毫不敢耽擱的趕了過來。
隨后又找了一個其他的借口，屏退了眾人。
觀中弟子們繼續去做自己手頭的事，趙明則帶著人守在門外，不準任何人靠近。
“...大人呢？怎么沒把人多留一會兒？”
他都還沒來，居然就這么把人給放走了，知不知道這是他花了多少錢多少時間，走了多少門路才打聽到的消息？
那位大人癡迷黃白之術，對煉丹之事更是執著，但就算再執著，為了讓今上放心，也從不出封地。
如今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來朝陽縣棲霞觀里找靜心論道研習黃白之術，他卻連面都沒見上……
李才瑾心頭憋悶，不由埋怨靜心沒用，連這么點小事都辦不好。
與被人像個物件一樣隨意送人比起來，這種不痛不癢的責怪并沒有讓靜心有什么感覺，她只是跪坐在那里，靜靜聽著李才瑾發牢騷。
“對了，你有沒有和...”
李才瑾似是發泄夠了，忽然看向靜心問道。
靜心一怔，旋即明白過來他問的是她和那位貴客有沒有發生什么事，便搖了搖頭，“我聽到消息帶著人去山門迎接那位大人，可那位大人不知怎么，突然發了脾氣，二話不說帶著人扭頭就走了...”
才知道還有這么一段的李才瑾頓時瞪圓了眼。
“你連話都沒和那位大人說上？！”
原本他還得意自己聰明，雖然錯過了在那位大人面前露臉的機會，但靜心總歸是把話告訴了那位大人的。
沒想到事情竟然是這樣。
靜心抿著唇一言不發。
李才瑾喘著粗氣怒不可遏的瞪了她好幾眼，最后還是什么都沒做，匆匆帶著人去追那位大人了。
逃過一劫的靜心這才松了口氣。
暮色漸漸四合。
趙明看著還在不斷催促人往前追趕的李才瑾忍不住開口勸道：“大人，咱們還是先回去吧。天色不早了，那位大人興許是有什么急事又急急趕回去了。只要棲霞觀還在這里，只要那位大人還對黃白之術執著，肯定會再來的。我們下次再找機會便是。”
好像也只能這樣了。
李才瑾不甘心的命人調頭回去。
今天還真是邪門。
事情就沒有一件是順心的。
要不是他遇到那個莫名其妙的少年人，被他拿著刀威脅恐嚇了一番，耽擱了去棲霞觀的時間，又怎么會見不到那位大人？
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人...那個小道姑...李才瑾眼睛瞇起來，又喚趙明：“五年前棲霞觀那個小道姑還記得嗎？”
趙明微愣，然后點了點頭。
那件事太讓人印象深刻了，所以他到現在還記得很清楚。
“你還記得他們把她賣去了哪個樓里嗎？”
哪個樓？
“好像是春風樓。”
趙明也有些不確定。
他想他得收回他剛才說的話。
五年前的事情，他記得并沒有他以為的那么清楚。
李才瑾顯然也對趙明這個好像很不滿，擰著眉頭沉聲道：“本官再問一遍，是哪個樓？”
“春風樓！大人，就是春風樓，屬下確定。”
很好。
“你去春風樓安排一下，本官要那個小道姑來伺候。”李才瑾笑起來，“五年過去了，要不是今天碰到那兩個少年，本官都想不起來還有這么個人了。想來這五年在青樓里，她應該學到了不少東西吧。真是讓人期待。”
不明白李才瑾的心思為什么突然會落到那個五年前的小道姑身上的趙明沉聲應了聲是。
李才瑾這才感覺心口憋著的那口氣順暢了些。
少年是那個小道姑的什么人的確不重要。
重要的是少年既然能為了那個小道姑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想來也會為了那個小道姑再現身...
之前是他在明，少年在暗，所以他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那這次呢？
李才瑾捻著短須笑起來。
暮色落下后的朝陽縣才算是真正熱鬧起來。
加上是上元節，不用遵循宵禁，街道上來往的人更是多不勝數。
池魚站在春風樓一處光線晦暗的角落，雙手抱臂面無表情的看著那個不斷在廳中亂躥，明顯是在找人的人。
“要不要讓明娘子把人給轟出去？”
君墨看了一眼刻意喬裝打扮過的趙明，問道。
“不必。”池魚搖搖頭，“他不是來找我們的。”
如果真的是來找他們的，就該是穿著象征身份的游徼服，帶著同袍握著刀，氣勢洶洶的沖進樓里大喊著拿人才是。
怎么會穿成這樣在廳中亂躥？
不再理會趙明，池魚抬腳走進甬道。
這讓剛看到他，準備上前來和他說話的雋娘動作一頓。
“這位姑娘，能否向你打聽一個人？”
趙明終于鎖定了目標，快速走到雋娘身邊，開口問道。
他剛才看過了，這些花姐身邊都圍繞著很多人，只有眼前這個，鮮少有人問津。
看來是情況不大好。
只要自己花一點錢，肯定能在她這里打聽到想要的消息，不至于被人嫌棄錢給得太少而丟了臉面。
本就因為錯失了良機而不斷惱恨自己的雋娘聽到聲音，再看到面前站著的這個明顯沒什么錢的男人，心情更加不好。
一面搖手一面往廳中人多的地方走，口中還道：“不行不行，我忙著呢，沒空。”
她哪里忙了？
她身邊眼下除了一個他，根本就沒人好嗎？
趙明追上去。
沒等到他再開口，他就被另外一個花姐纏住了胳膊。
“公子，不如讓奴家來陪你啊？是要說話還是聽曲，奴家都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