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蔓換上了稍厚的長裙,在環翠淚眼婆娑中坐上了停在春風樓偏門外的馬車。
馬車很小巧,但內里布置得極其精致奢華,坐在里面,完全感受不到馬車行駛帶來的顛簸。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馬車尚在城中還未出城,沒有走上那些不算好走的路,所以才平穩向前。
蔓蔓半靠在車廂上,瞇著眼細細感受身下柔軟舒適的氈毯,旋即又睜眼拎起車壁暗格上放著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碗茶。
單是聞香氣,就能知道是頂好的茶葉泡出來的。
她低頭大口喝了一口,只覺唇齒留香經久不散。
“小姐,昨天雨勢太大了,沖落了很多山石泥土到官道上,擋住了去路。官府的人正在清理,所以我們要在城中先等等了。”
姜承一面說一面掀開了車簾。
蔓蔓將茶壺茶碗什么的都放回原處,然后下了馬車。
窄小的木門前擠擠搡搡站著好些人,個個眉開眼笑又帶著拘謹,看樣子是來迎接她的。
蔓蔓屈膝微微施禮,一群大老爺們兒忙歪歪扭扭的回禮,然后余光瞥見身邊的人行的禮,又毫不留情的叉腰哈哈嘲笑起來,沖散了先前的拘謹。
蔓蔓忍不住彎起了唇角。
她突然想看看王三此時是在叉腰嘲笑旁人,還是面紅耳赤的低垂著頭被人嘲笑,奈何視線轉了一圈,還是沒有看到那張相對而言顯得熟悉的面孔。
“姜管事。”視線落在身側的壯漢臉上,卻沒敢和姜承對視,“怎么沒看到王三?”
“哦。小人讓他先行一步回去給老爺夫人報喜了。小姐找他有事?”
蔓蔓搖頭,道:“沒有。我就是隨口問問。”
其實是她看到這么多人生出怯意了,想著有個熟識的人在身邊,會好一些..不過人不在就算了,她自己也可以的。
在眾人的前引路后簇擁下,蔓蔓邁進了宅院,去了連夜收拾出來供自己暫住的屋子。
屋子收拾得并不好,但一群大老爺們兒能做到這個程度,也算是不錯了。余下的,她自己收拾就好。
“小姐,要小人去給小姐買一個婢女回來嗎?”姜承打發了那群熱情的人,拿著蔓蔓從春風樓里帶出來的小包袱,問道。
他沒想到昨夜雨勢會大到那種程度,竟然害得官道都被堵了,他原本想著接了小姐就直接動身回江州,等到了姜家再由老爺夫人替小姐安排可用的人手...是他疏忽了。
就算不再城中多留幾日,小姐身為一個女兒家,路上也是需要人照料的。
“小人這就去給小姐買一個聰明伶俐手腳利落的婢女回來。”
越想越自責,姜承不等蔓蔓開口,放下手中的包袱就要往外走。
蔓蔓忙喊住他:“姜管事,不要緊的。我自己可以照顧好自己。”
“可路上顛簸,小姐又從未出過遠門趕過路,小人擔心...”姜承還是遲疑。
“我可以的,姜管事你相信我。”
她不想被人看做是包袱是累贅,她可以自己照顧好自己的。
“小人知道了。”
“多謝姜管事。”
看著在屋中忙碌來去的小姑娘,姜承神情復雜。
他知道她是不想麻煩他們,可她是他們的大小姐,他們都需要聽從她的差遣,這樣的見外客氣,根本就不該是姜家的大小姐該有的..但想到蔓蔓先前所處的地方,姜承又嘆了口氣。
罷了罷了,慢慢來吧。
總要給人一些適應的時間。
他抱拳施禮告訴蔓蔓有什么事只管開口吩咐后就退出了屋子。
剛回到自己的屋子,就被一群人給團團圍住。
“怎么樣怎么樣?小姐是不是很滿意我收拾出來的屋子?”
“我呸!你還要不要臉了?明明就是我們一起收拾出來的,什么叫你收拾出來的屋子..”
“姜哥,不是接了小姐直接出城回江州嗎?怎么又回來了?”
姜承聽到前面幾句話皺起的眉頭略微松動幾分。
看來也不全是不靠譜的。
他道:“昨夜雨勢太大,沖落了許多山石泥土堵住了官道,官府的人正在清理,不能通行。”
原來是這樣啊。
這朝陽縣看來還真是不如他們江州好。
昨晚那場雨才多大啊,竟然就把山石泥土沖出來堵住了官道..想起江州,被留下來的眾人就忍不住羨慕那幾個得令回去的人。
“姜哥,大小姐都答應要跟著回去了,咱們也不用再留人在這里了吧?”
先前說要留人下來,是擔心大小姐不回去,獨身一人在這里受了欺負,或是想要回去了卻又不知道該怎么找他們,所以才留人下來的。眼下人都要跟著一起回去了,他們應該也可以跟著回去了吧?
給家里人的禮物都買好了呢..
姜承聞言看向蔓蔓屋子所在的方向,沉吟片刻道:“等到官道可以通行了,大家都跟著一起回去吧。”
眾人立時拍掌歡呼。
“不過”姜承又道,“這里還是要留一個人。小姐在這邊有相熟的朋友,跟著我們去了江州,難免會惦念這邊。留個人在這里,也好讓小姐的朋友寫了信可以找到送信的地方。”
出門在外,家人朋友會惦念也屬正常,畢竟小姐在這邊生活了十幾年。對她來說,或許這邊才像家。
“那留誰呢?”有人問。
眾人立時沉默下來。
這可不比之前。之前是大家都會留下來,只有少數幾個人能夠回去,所以心里的不高興不平衡也沒有那么強烈,但現在可不一樣了。
現在只需要留下一個人..誰都想跟著回家,和家人朋友待在一起。如果留在這邊,那肯定是要長久留下來了,自然沒有人樂意。
姜承的視線緩緩掃過眾人,沉聲問道:“你們有誰愿意留在這里?”
眾人都低垂著頭保持安靜,心跳如鼓砰砰作響,生怕姜承會忽然點到自己,讓自己留下...
“我留下吧。”
半晌,終于有人出聲。
姜承轉動眼珠看向那人,其余的人聞聲也紛紛抬起頭去看他。
那人笑起來,年輕的面容似閃著光,“我在江州那邊沒什么惦念,可以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