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中的氣氛頓時變得古怪。
趙鑠雙眼死死盯著章禾,像是下一瞬就要撲上來把章禾撕個粉碎,趙鐸倒是沒有多大的神情變化,只是抓著茶碗的手稍稍用了力。
趙安則表現得更加明顯。
他“砰”的一聲放下茶碗,隨即陰沉著臉看向章禾,道:“希望郡王可以給本王一個合理的解釋。”
先前他并未聽章禾提起過這事,還覺得章禾此人頗有些神通廣大,竟然能夠查出暗殺的人是誰,連樣貌特征行事作風也都一清二楚...沒想到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他自己!
現在竟然還敢跑到他們面前來說做什么交易買賣,這未免欺人太甚!
“淮南王莫要動怒。”章禾還是一派云淡風輕的模樣,“這件事說來話長,我姑且長話短說。”
幾人沒出聲。
章禾看了幾人一眼,就繼續道:“這一切都要怪十六自己。他得了錯誤消息,以為淮南王去棲霞觀是看上了棲霞觀觀主,欲對觀主行不軌之事,所以才動了殺心。”
“只是令他沒想到的是,去的人會是世子和郡主,而且去的原因也并非是他想的那些齷齪事...好在世子和郡主洞若觀火,一眼便看出了其中貓膩,提前做好了準備,沒讓十六得手。”
“不過這件事說到底還是在于我治下不嚴,才惹得世子和郡主身陷險境。”他施禮以表歉意,“我已經下令,只要十六還在濟南郡內,則盡全力追捕,勢必要將十六送到王爺世子還有郡主的面前,任由三位懲處。”
趙安聞言面色稍霽。
畢竟人左右也是個郡王,雖他這個郡王遠不及淮南王的名頭響亮,地盤大,兵馬多,但到底也是個郡王。
眼下不但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交代了個清楚,還給出了最后的決定,他們若是再揪著不放,倒是顯得小氣了。
“那個十六身手很好,郡王當真舍得把人交給我們處置?”
這樣的人,不該想盡辦法留在身邊為自己效力賣命嗎?
“不聽命令擅作主張私自行動的人,留著有什么用處?”章禾嗤聲,“何況他已經背叛了我。”他頓了頓又道,“我做出那樣的決定,其實也有一小部分私心的,還請王爺莫要見怪。”
有私心藏著掖著不說才會見怪,像這般坦言說出來的,也算不得私心了。
反倒是讓人覺得坦誠得可愛。
趙安哈哈笑起來,道了兩聲好說好說,就揭過了這個話題,詢問起章禾此次前來淮南要同他們做的買賣是什么。
“既然淮南王這般爽快,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我想把春風樓的勢力遷到淮南來,順道請淮南王幫忙應對一下封邑。”
趙安瞇起眼睛回想著這個名字。
“是青州刺史。”趙鐸在趙安耳旁小聲提醒道。
哦對,青州刺史。
當今皇帝真是太討人厭了,不相信他們這些做臣子的忠心,又不想讓天下人認為他氣量狹小不能容人,便想出這種在各州安放刺史的法子,明面上是代天子巡查各州,減輕貪污腐敗,實際上呢?
不就是想盯著他們這些郡王王爺的一舉一動嗎?
“郡王被封邑給盯上了?”趙安問道。
那這事可就有意思了。
封邑這個人,他沒見過,但關于他的傳言倒是聽了不少,其中說得最多的就是他的容貌。
一個男人,生得比女人還美,實在是引人注目,偏偏他還當上了刺史。
別看這刺史手里沒有兵權,也在朝堂上說不上話,可卻是除了宮中內侍之外,最容易見到皇帝的。
他要是在皇帝面前說點什么,可就...
趙安眼角余光瞥向章禾,章禾似乎很羞赧,低垂著頭半晌沒說話。
“看來郡王是不想促成這筆買賣了。”
他說著就站起來要走,章禾立馬慌了,幾度張口卻又始終沒發出聲音來挽留,也沒有把事情說個清楚明白。
小算計落了空,趙安這下是真的惱了,哼了聲就往外走。
趙鐸趙鑠忙起身跟上。
“淮南王!”
在趙安快要走出屋門的時候,章禾終于坐不住了,出聲喊住了趙安。
趙安只頓了一下,旋即又繼續邁步往前走。
他走得并不快,章禾卻慌了。
連忙起身追上去,伸出手拉住了趙安的衣袖。
“淮南王這是做什么?咱們有話好好說啊。”章禾道,面上還殘留著幾分慌亂,“我剛才沉默不語,不是沒有誠意和淮南王做買賣,而是不知該如何開口。這件事說起來也很話長。”
一直沒開口的趙鐸此時終于忍不住了般,似笑非笑的看著章禾,道:“濟南郡王好像是個很有故事的人啊。”
動不動就說來話長。
章禾抬眼飛快的看了一眼趙鐸,然后干笑幾聲把幾人又勸回了會客廳。
等到幾人重新落座,他再也沒有遲疑,飛快的把春風樓這段時日發生的事情竹筒倒豆子般說給了幾人聽。
聽完了整件事情的趙鑠忍不住砸了砸嘴,“這個十六這么厲害啊。”
不只是武藝高強,連心機手段也是一等一的厲害。
僅憑一人之力,就能把章禾在朝陽縣苦心經營多年的春風樓給毀于一旦,還讓封邑也盯著章禾不放...
趙鐸關注的卻是另外一點。
“方才郡王說封刺史一直盯著郡王不放,那郡王又是如何在封刺史的眼皮子底下離開濟南郡,跑到我們淮南來的呢?”
還一待就是好幾日。
該不會是封邑派來,讓他試探淮南是否對朝廷生出了二心的吧?
趙鐸深藏在眼底的懷疑被章禾瞧了個正著,但他沒有開口解釋,好消除趙鐸的戒心,只是語氣平靜的陳述了一件事。
一件他是如何在封邑眼皮子底下離開濟南郡來到這里的事。
事情很簡單,無非就是找了一個身形和自己差不多的人,用江湖中人的手法佯裝成了自己的模樣,騙過了封邑的人。
“郡王手下真是能人輩出啊。”趙安感嘆。
想到自己雖然門客眾多,但沒有一人是會這失傳已久的易容術的,就不免有些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