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娘子驀地又想起那日的情形,在知道了男子身份后,她竟對男子生不出什么惱怒的情緒來。
要知道他們一時沖動跟上去救下的人,可是郡王的義子,將來極有可能成為春風樓新的掌權人的世子啊。
“不會的。”章楓忽然停下來說道。
什么不會?
徐娘子愣了愣。
章楓只好又道:“郡王不會責罰你們的,這件事說起來都是十六惹出來的禍事,郡王已經想辦法平息了,相信很快就會解決。”
呃...所以剛才世子是以為她在擔心會被郡王責罰嗎?
徐娘子哭笑不得,但還是朝章楓施禮道謝,心里對章楓的看法又改變不少。
而章楓似乎被她這略顯鄭重的一謝給惹得有些不自在,耳根悄悄泛起了紅。
他把臉別到一邊,道:“我不過是在補償當日害你們和封邑的人動手罷了,你別想太多。”說罷,他似乎是覺得還有些話沒說清楚,又補充道,“你們可沒救我啊,我是憑自己本事逃走的。”
也是憑自己本事被抓到的。
章楓默默在心里補了一句。
徐娘子這下是真的忍不住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在發現章楓不高興的皺起眉頭后,她忙附和道:“是是,世子是憑自己的本事跑掉的,和我們沒有半點關系。”
這還差不多。
章楓緩和了面色,一面抬腳往前走,一面囑咐徐娘子,“等會兒見到郡王,該說什么不說什么,你知道吧?”
原來說了這么大半天,就是為了讓她在郡王面前三緘其口啊。
徐娘子唇角彎得更厲害。
章楓沒有回頭看徐娘子,后腦勺卻好像長了眼睛,能看到徐娘子此刻的神情般,他將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用比先前更快的速度往前走去。
徐娘子不好太落下風,讓章楓見到郡王后,兩人一起等她,是以她也默默加快了步伐。
一直在徐娘子身后不遠不近跟著的男子見狀,也稍稍提氣加速。
章禾也是剛回王府不久。
雖然在府中提早安排了替身,但他還是擔心會被封邑發現,所以一路從淮南快馬加鞭日夜兼程的往王府趕著。
眼下剛沐浴更衣出來,走進書房,就聽得有人來稟,說是世子回來了。
他便放下了手里的書,又命人送來新茶后,才坐在臨窗的筵席上等著章楓。
“郡王。”
章楓在廊下整理了一番儀容,才邁步走進來,朝章禾沉穩一禮。
章禾眉心微皺,“說過多少次了,以后叫我義父,不要叫郡王。我們可是父子關系,你這樣喊,豈不是不認我這個義父的意思?”
那當然沒有。
“..規矩不能改嘛。”章楓嘻嘻一笑。
他是章禾收養的義子,郡王府上下也都規規矩矩恭恭敬敬喊他世子,但他自己得時刻牢記,義子就是義子。
他不能因為章禾的信任親近,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章禾也沒有在稱呼這種小事上花過多的時間,他和章楓簡單寒暄了幾句,就開始問章楓前來的目的。
“郡王難道忘記了?前些時候你讓我去朝陽縣的大牢里殺明娘子啊。眼下我就是過來給郡王回稟這件事的結果的。”
原來是這個啊。
章禾點點頭笑道:“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你做得很好。”
得了章禾的表揚,章楓立時笑得像個得了糖吃的孩子,一雙星目彎成了兩道月牙。
“回來的途中有沒有遇到什么事?”見章楓沒走,章禾只好又開口問道。
沒辦法,他這人只要不是獨處,就受不得安靜,總覺得那樣的安靜很是讓人不舒服。
“被封邑給盯上了,帶著人追著我跑了好遠...”章楓撓了撓頭,“還好后來在半道上碰上了徐娘子他們,不然的話,我還不見得能擺脫封邑呢。”
“你碰到徐娘子了?”章禾問,倒是沒揪著章楓問遇到封邑的細節。
這讓章楓松口氣的同時又莫名覺得有些失落。
果然,郡王還是郡王,而他,不過是擔著義子的名頭罷了。
在引起章禾的注意前,章楓飛快調整好了不該有的情緒,神態恭謹道:“是。徐娘子帶著春風樓剩下的人已經來到了東平陵,如今正在外面候著,等著郡王傳喚。”
“那就讓人進來吧。”
正好有些關于春風樓的細節問題,他還想再問問徐娘子。
徐娘子揣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走進來時,章楓已經退了下去,書房里只有穿著常服的章禾趺坐在竹席上。
“郡王。”徐娘子施禮喊道。
章禾抬起頭來,“你來了。”又伸手指了指徐娘子面前的筵席,“坐下說。”
徐娘子依言坐下,卻不敢坐實。
這樣的姿勢,若是短時間維持倒也沒什么大問題,但章禾既是要問清楚,又怎么會三言兩語便結束?
如此一來,徐娘子就遭罪了。
她現在也顧不上什么害怕不害怕了,一面回答著章禾的問題,一面用極小的幅度慢慢調整著坐姿。
等到她坐實在筵席上后,才緩緩舒出一口氣。
“..這么說那場引起春風樓連連潰敗大火,就是十六利用崔大,讓崔大去勾結蘇柔做下的?”
徐娘子舔了舔唇瓣,道了聲是。
她沒敢去看章禾此時的神情,也不知道章禾是信了她說的話還是沒信,但她確信,要想讓別人相信這些話,首先就得讓自己相信。
所以她挺直脊背,擺出一副“她說的都是實話,沒有半點虛假”的模樣出來。
章禾問這些,并不是真的要去細究是誰失職,他只是想知道哪些人是不能再留的。
畢竟明娘子已經死了,很多事情,都可以推到死人身上。
死無對證。
根本不必擔心會被人查出什么端倪。
“本王記得蘇家是長寧侯的遠親吧?這么說起來,蘇柔如此行事,是不是得了長..”章禾說道,又猛地收了話音。
是他糊涂了。
長寧侯眼下正帶著兵馬在南越替南越新繼位的國主平定內亂,哪里還分得出多余的心思來管旁的事?
何況長寧侯素來不愛管這些閑事,只一心為大周百姓帶來和平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