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隱隱有呼喊聲傳來。
蔓蔓下意識回頭去看,便看到漫天雨幕下,一行數十人騎著高頭大馬自天邊緩緩而來。
是姜家的人!
蔓蔓再顧不得其他,抬袖胡亂在臉上抹了一把,擦去可能會擋住自己視線的雨珠,然后催馬匆匆往前去了。
果騮不愧是在這種環境下衍生出來的新物種,速度雖算不上太快,但踏出的每一步都很穩,不會像那些高頭大馬在雨天里跑動般,時不時會腳下打滑。
往前再行了沒多遠,就是一片果林。
上面綴滿了或青澀或成熟的果子。
但蔓蔓沒有心思去細細分辨那些果子到底都是些什么果子,她只是催促著果騮往前,偶爾垂眸看看裝了環翠骨灰的花盆是否還在。
而果林外,姜家的一眾下人們全都停了下來。
看著面前低矮交錯的樹枝,很是為難。
“姜哥,現在該如何是好?”
問話的是王三。
他比姜承他們要先離開朝陽,自然也要先回到江州。
回到江州之后,因著家里出了點事情,便向姜夫人張氏告了幾天假,今日才回到府中。
可尚未坐穩,就又聽得府上的人在說大小姐失蹤了的事情,趕緊巴巴的跑過來在姜承面前請命,說自己也要來幫著找大小姐。
姜承抿著唇瞥了一眼果林,沉聲吩咐道:“都下馬步行進去。眼下在下大雨,大小姐又是第一次騎馬,不會騎得太快的,大家動作快點,興許能追上大小姐。”
姜承都這樣發話了,余下的姜家眾人自是不敢有意見,紛紛下了馬步行進入果林,一面走一面扯開嗓子喊著大小姐。
蔓蔓只覺身后的呼喊聲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大聲,無比慌亂之下,又再一次催起了果騮。
恰好此時天上有滾雷落下。
哐嚓一聲,嚇得蔓蔓的臉都白了幾分,握著馬韁的手更是顫抖得厲害。
她一直都很怕打雷,原本先前看到下雨的時候,心里就有些忐忑,可趕了好一陣子路后,發現她擔心的事情并沒有發生,她便漸漸忘記了這件事。
沒想到該來的始終會來。
這一陣雷聲持續了很久。
蔓蔓是嚇得不敢再亂動,而那些姜家人卻是在這雷聲的催促下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畢竟雷雨天氣行路本就危險,更遑論說眼下他們還在樹下行走。
要是被天上的滾雷選中,哐嚓一下劈下來,那可就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了。
是以最后蔓蔓被姜家眾人找到追上,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大小姐,有什么事好商量,您先跟我們回去吧。”王三搶先開口,“老爺知道您騎馬跑了的消息,都急得病倒了。”
他聰明的沒有提及張氏。
雖然張氏也很著急,但那份著急里包含著幾分真心,就不得而知了。
何況..大小姐會做出這種事,張氏估計立下了不少功勞。
蔓蔓抿著唇沒說話。
王三有些頭疼的撓了撓頭,隨即求救似的把目光落到姜承身上,指望姜承能開口說幾句更有分量的話來,好把人給勸回去。
畢竟姜承是姜家的管事,很多時候一言一行都能直接代表姜放。
他說的話做出的承諾,可信度定會比旁人高出很多。
豈料姜承并沒有如王三隱隱所期待的那般,做出能夠讓蔓蔓妥協并跟著他們回去的承諾,而是直白又犀利的告訴蔓蔓:“大小姐,不論你是離家出走還是絕食相逼,那件事都是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的。”
“大小姐若是夠聰明,就該按著老爺的想法去做,這樣,無論是對小姐還是對旁人,都好。”
蔓蔓摩挲著花盆的手指顫抖了幾下。
王三并不知道那盆花是什么來歷,自然也不清楚那盆花的泥土里,實際上還摻雜著人的骨灰,他只是單純認為,是夫人張氏說了什么難聽的話,讓這個女孩子受不住了,才獨自一人跑了出來。
可眼下看來,事情并非是他想的那樣。
但不是他想的那樣又如何呢?
總歸他們此刻前來這里的目的,是要把人給帶回姜家去。
“大小姐,您還記得小人嗎?小人是王三,我們之前在朝陽見過的。小人還說了些不討喜的話..”王三笑道,“您看現在天下著雨,小人們都是男人,被雨淋一下沒事,但小姐您是個女孩子,西南這邊本就濕氣重,回頭要是濕氣侵入肺腑,受疼受苦的可都是小姐您。”
“小姐若是對老爺的安排有什么不服氣的地方,大可直接和老爺談。老爺是個明事理的人,只要小姐是占理的,老爺定然會答應的。”
“要是實在不行,小姐您就放下面子同老爺撒撒嬌。”
“老爺啊,最受不住人給他撒嬌了。以往二小姐四小姐若是想要什么,老爺不肯,她們都是這樣做的。”
“軟磨硬泡這一招,很是管用。小姐不妨試試?這樣一味的逃避,并不能解決問題不是?”
的確,逃避不能解決問題,眼下她已經被姜家人攔住,想騎著果騮憑著自己的本事回到青州去是斷然不可能的。
不說旁的,單是這方向,就是個很大的問題。
但撒嬌也絕不可能讓她的父親妥協此事。
適才姜管事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蔓蔓抬眼看了一眼王三,感激道:“多謝王大哥同我說了這么多,但我想,我恐怕要讓王大哥失望了。”
她說著雙腿就夾緊了馬腹,原本低頭吃草的果騮立時抬起頭嘶鳴一聲,旋即撒開蹄子往前跑去。
該死!
王三右手攥成拳頭恨恨捶了一下自己的腿。
都怪他,肯定是他又說錯了什么話,才讓大小姐這樣的...
他剛才要是管住嘴不說話該多好啊。
王三下意識去看姜承,姜承卻沒有看他,被雨水打濕后終于顯得沒有那么紅的臉頰看起來莫名少了些兇煞。
“大小姐”緊緊抿著唇瓣的姜承忽地開口喊道,“雋娘死了。”
前方縱馬疾馳的身影果然漸漸停了下來,很快,又以比先前更快的速度再次奔馳起來。
只是這一次的方向,與剛才截然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