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方推開擋在面前的幾個男人,一面往屋里走一面沒好氣的說道:“真的真的,我說的都是真話,千真萬確,要是有假,就天打雷劈行不行?”
他抬手給自己倒了一碗茶,還沒來得及端起來喝,就被斜刺里伸過來的一只黝黑的大手給端走了。
云方先是驚愣后又惱怒。
“張戈!”
這聲喊把余下的幾個男人都嚇了一跳。
他們認識云方這么久,可從來沒見云方如此生氣過。
而偏生引起這一切的張戈還像是個沒事人般,仰著頭咕咚咕咚喝著茶,完了還把碗遞到云方面前,道:“騙子,再給倒一碗唄。你這屋里的茶,可比我那屋里的好喝多了。”
尚且隔著一小段距離,其余幾人都能感覺到云方周身縈繞著的怒氣。
擔心再這樣下去會鬧出事情來,有人忙伸手拽了拽張戈:“鴿子,喝了一碗就夠了,別得寸進尺。”
“得寸進尺什么呀,得寸進尺。”張戈甩開那人的手,“不就一碗茶嗎?不至于。”
一碗茶確實是不至于。
問題是你是從別人手上直接搶的這一碗茶啊。
先前那人訕笑著看向云方:“騙子,你知道的,鴿子這人就是這樣。我們幾人為了等你回來問問情況,在外面站了好久了,都有些渴了..”說著他指向張戈,“鴿子等得最久,適才你沒回來時,他就一直嚷著他口渴。”
“是啊是啊,騙子,你就別生氣了。”
“哥幾個再給你倒一碗。”
“都是兄弟,別因為這點小事傷了和氣。”
其余幾人忙跟著哈哈笑打圓場。
云方仍舊沉著臉不說話。
張戈也拿著空掉的茶碗沒動。
氣氛尷尬不已。
張戈心里其實已經有些后悔剛才的舉動了。
他不過是看云方的面色不是很好,覺得云方定是在郡主那里受了氣,想要和云方鬧一鬧,開個玩笑,沒想到事情忽然就變成了這樣...
可讓他眼下拉下臉去和云方道歉,他又做不到。
只好就這么僵持著了。
良久,云方才像是力氣抽光了般吐出一口氣,轉過身去背對幾人,低聲道:“我有點累了,想休息。”
其余幾人愣了一下,然后各自動作:“喔喔,我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我們馬上走。”
雜亂匆忙的腳步聲在屋子里響起,很快又歸于平靜。
屋門已被剛才出去的幾人貼心合上,屋子里的光線暗了下來。
云方仰面躺倒在筵席上,睜眼看著頭頂的房梁。
突然覺得做個雷木頭那樣的人也挺好的。
至少不會面臨他剛才那樣的情況。
初秋的江面波光粼粼。
一艘小船置于其上。
船頭船尾各坐一人。
沒有船夫,船頭船尾的兩人也無一人撐船,好似他們就只是坐在船上,隨著江流漫無目的的漂流。
有紅色的楓葉與秋風在空中翩然起舞。
一曲終了,秋風繼續往前尋找下一個舞伴,楓葉卻像是意猶未盡般打著旋兒飄落在江面上,帶起圈圈漣漪。
“..所以說你那晚去王府,到底是做什么去了?”
坐得有些累了的宋景干脆翹著腿躺在船板上,雙手置于腦后去看一碧如洗的天空。
天上有成群的大雁飛過。
“沒做什么。”坐在船頭的君墨緊繃著身軀穩住搖搖晃晃的船只,“我們還有多久才到江州啊?”
他坐船都快坐吐了。
現在更是頭暈得離譜,連江水都不敢多看,生怕下一刻就一頭栽了進去。
哪像宋景,竟然還能悠閑自在的躺在船上望天。
“唔..應該快到了吧。”宋景也不是很確定,“坐船要比騎馬快,我們離開淮南也有幾日了,想來就在這幾日便能到了。”
說著他又翻身坐起來。
好不容易才平穩下來的船只因為他這一動作,又開始變得搖搖晃晃。
君墨嚇得臉都白了,顫抖著聲音道:“宋..宋景,你就不能好好坐著或者躺著一動不動嗎?”
“那怎么可能?!”宋景只覺君墨這話不可思議,“除非我是個死人。”
他一個大活人,怎么可能坐著或者躺著一動不動。
君墨被搖晃的船只弄得頭暈目眩,惡心感一陣接一陣的涌上來,他很想回宋景的話,但他更想壓下去這股讓人難受的感覺。
后背出了汗,衣袍緊緊貼在身上,像是要讓他喘不過氣。
君墨張開嘴,大口大口的呼吸著。
全然沒有察覺到宋景是何時到了他的身后。
“啊!”
宋景忽然兩手成爪,往君墨的方向伸了伸,嚇得君墨險些直接栽到江中去。
“你有病啊!”
君墨惱怒。
宋景哈哈大笑:“原來..原來你暈船啊。你早說啊。你要是暈船,我們完全可以騎馬去江州找十六嘛。”
左右也沒有什么要緊事,晚一點就晚一點咯,何必要來遭這份罪?
君墨死鴨子嘴硬,梗著脖子道:“誰說我暈船。我就是昨天夜里受了涼,難受。我才不暈船。”
“是嗎?”宋景伸手欲給君墨把脈,“雖然我看不出來當初害你內力盡失的藥到底是什么藥,可這尋常大夫都能看出來的風寒,我還是能看出來的,我給你看看?”
君墨避開宋景的手,眼神四處亂瞟,“不..不用了。不是什么大事,我睡一覺就好了,你也快回到船尾去睡吧,不然這船該翻了。”
他們兩個人眼下都在船頭,船頭船尾的重量差距太大,萬一船直直栽進江里了怎么辦?
這里離岸邊還有好長一段距離呢。
“好啊,我看著你躺好了再回去。”
君墨嘴角抽了抽。
雙眼警惕的看了一眼江水,又看了一眼船舷,為了證實自己剛才所言非虛,只好僵硬著身體躺了下去。
宋景在此時抬腳往船尾走。
不得不說,躺下去之后,感覺船只的搖晃比先前還要劇烈。
君墨閉上眼,不斷在心里對自己說沒事沒事,不怕不怕。
下一瞬,船只又劇烈搖晃起來。
這個宋景!
君墨霍然睜開眼:“我就是暈船暈船,行了吧?你能不能安靜的待著不要亂動?!”
“我沒動啊。”宋景端坐船尾,“是起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