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夫人有心再問,卻顧及顧淵此前讓人傳來的話,愣是沒敢追上去。
宋景一路出了霍家。
姜放站在姜家的馬車前,看到背著藥箱從自己面前走過的宋景微微凝眉,側過頭問身邊的小廝:“霍夫人又給小風換大夫了?”
小廝看了一眼宋景走遠的身影,道:“聽說這位大夫年紀雖輕,一身醫術卻是登峰造極,無人能出其左右。”說到這里,他皺起了眉頭,“不過江州城好像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歷,這人就像是從地底憑空冒出來的一般,極為神秘。”
是嗎?
姜放哼笑一聲。
這人再神秘,也沒有神醫宋景神秘吧。
因為婚事,原本該成姻親的兩家人現在卻鬧成了這番模樣,霍夫人既然把霍如風看得比命還重要,想來他若是能夠請來神醫宋景給霍如風治病,霍夫人定然會既往不咎。
姜放彎腰鉆進馬車。
車簾晃動幾下,馬車就轱轆轆朝著姜家的方向駛去。
姜菀乘坐的馬車跟在姜放的后面。
她從一進馬車開始就沉默不言,隨行的婢女還以為是姜菀在生悶氣,幾度開口想要勸解姜菀,卻都被沉默打敗。
婢女閉嘴不再言語,姜菀卻打破了沉默。
“風簾,你去找人打聽一下霍如風的情況。”她道,微蹙的眉頭漸漸松開,“越詳細越好。”
看霍夫人剛才那緊張中又隱含期待的模樣,看來這次給霍如風新找的大夫很有本事,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把霍如風治好。
“小姐,您這是要...”
風簾發現自己似乎越來越弄不明白姜菀是怎么想的了。
之前分明對霍家少爺很是喜歡的,所以才一遍又一遍的纏著夫人,讓夫人帶她來霍家走動探望。
等到她好不容易和霍家少爺定了親,她卻又改變了主意。
認為霍家少爺絕活不過明年開春,不想年紀輕輕就當寡婦,態度堅決不留絲毫余地的鬧著吵著要退婚,甚至最后還打暈大小姐,讓大小姐去冒充自己與霍家少爺拜堂。
還有剛才在霍夫人面前也是,現在又是怎么了?
這個時候不該收起對霍家少爺的心思嗎?
為何又要讓她去打聽霍家少爺的情況了?
難道是想等著霍家少爺的病好轉了,再把這門親事重新要回來?
風簾光是想想都覺得瘋了。
姜菀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沒笑:“不過是關心罷了,怎么說我們以前也是未婚夫妻呢。”
這話聽著怎么這么....
風簾壓下紛亂的心思,低下頭去應是。
霍如風的情況很好打聽。
霍夫人在霍如風身邊安排了許多伺候照料霍如風的人,人一多嘴就容易雜,很多消息只要稍微多問上幾句,便自然而然的就能聽到自己想聽到的東西了。
風簾把自己打聽到的消息回稟給姜菀。
姜菀掐下一朵開得正好的鮮花,清湛的眸子里有亮光墜落消失:“看來這都是命。”
換了一個又一個的大夫,每次都暗暗告訴自己不要再抱有期待,可等到大夫說出與先前的大夫有些微字句的差別時,又忍不住重燃希望。
當然,會有這樣心緒起伏的,是霍夫人,不是她。
雖然在風簾回稟情況之前,她也曾隱隱有過期盼。
畢竟放眼整個江州,霍家才是成婚的最好人選,旁的人,哪里比得上繁盛了百年的霍家?
可這并不能抵消霍如風是個病秧子,隨時都有可能一命嗚呼。
試問下一任繼承人都死了的話,等待繁盛了百年的霍家的是什么?
等待嫁過去的她的又是什么?
原本她還想著如果這次霍夫人給霍如風請的大夫真的有本事把霍如風治好,那她就跑到霍夫人和霍如風面前去認錯,去請罪,勢必要把霍家少夫人的身份拿回來。
現在么,還是算了吧。
霍如風的病情一天比一天重了,聽說今晨還吐了好大一灘血。
看來不用等到明年開春,他就要身隕了。
她還是不要冒險了。
“姜思最近在做什么?”她又問。
開口的是翠幕:“大小姐成日待在屋子里,也不要人近身伺候,沒有人知道她在做什么。不過聽大小姐院子里的粗使丫頭說,大小姐似乎是在看話本子。”
“話本子?那是什么東西?”
“就是外邊那些小姑娘閑來無事打發時間的書籍。”翠幕囫圇解釋,具體的她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描寫愛情的故事..”
“哼,看來是思春了。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人,父親不過是順嘴提了一句,難道她就以為她真的可以嫁進霍家了嗎?”姜菀冷嘲。
“小姐,如果婢子沒記錯的話,大小姐似乎是拒絕了嫁進霍家的事的...”
話末的尾音都還沒出來,翠幕就在姜菀越來越冷的視線注視下噤了聲。
她也沒說錯啊,人家大小姐的確是當場就拒絕了老爺的提議的,不然哪里還有后來老爺帶著小姐去登霍家的門道歉的事?
不過小姐不讓說,她還是不說了吧。
“都給我出去!”
姜菀抬手指著外面的院子。
風簾翠幕忙施禮退下,在廊下站定。
“風簾,你來說說,我剛才是不是說的實話?”翠幕問,難免覺得委屈。
她后來都噤聲不說了,小姐居然還要發脾氣,難道這些事不說,就可以當做沒發生嗎?
她娘說過,那是自欺欺人!
做人最要不得的就是自欺欺人了。
“當然是實話。”風簾道,看了一眼坐在琴前叮叮咚咚胡亂彈了一氣的姜菀,“但有些實話是不能說出來的。就比如說剛才大小姐的那件事,你要是不知道能不能說,你就不要說,只回答小姐問的東西便好。”
“你要時刻記得你是小姐的婢女,不是大小姐的丫頭。小姐是主你是仆,仆從仆從,就是要仆人聽從主子的吩咐說話做事,若是人人都像你這般當丫頭,那主子豈不是要氣死了?”
她說著笑起來,沖淡了話語間莫名帶起來的嚴肅。
翠幕也跟著牽了牽嘴角。
她似乎并不大贊同這樣的說法。
不過風簾有句話倒是說對了,小姐是主子,她是婢女,她和小姐是主仆,并非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