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自家老大回來了,他們有了主心骨的緣故,老板和伙計這一覺睡得格外香甜。
以至于清晨醒來時嘴角還掛著一抹淺淡的笑。
“你們兩個醒了啊。”文珠推開門從外面走進來,“既然醒了,就吃飯吧。”
當然,與味道寡淡的飯菜一道送過來的還有苦不堪言的藥汁。
老板光是聞著那股味道,胃里就一陣翻騰。
他捂住嘴忍住干嘔,艱難擺手道:“文珠姑娘,可否請你先把那藥給端出去?”
“瞎矯情什么,反正等會兒都是要喝的。端出去還得再端進來,麻煩。”
文珠想也不想就拒絕了老板。
老板自是不敢再多言語。
畢竟在一個受了傷還每日風雨無阻雷打不動跑去打樁的女孩子面前,他真的沒有勇氣再重復一遍剛才的話。
伙計嗤笑一聲,道:“慫包。”
說罷就拿過盛著清粥小菜的碗碟大口吃了起來。
“有本事你等會兒喝藥的時候別皺眉別捏鼻子。”老板不服氣。
居然說他是慫包,也不想想自己喝藥時的模樣,哪來的底氣這么說他?
伙計咽下嘴里的飯菜,哼聲:“誰捏誰是狗。”
“好。”
老板應完聲后也端起碗囫圇吃起來,三兩口便吃完了,然后憑借那一口氣,竟是半點猶豫都沒有就把藥給喝光了。
速度快得連文珠都覺得驚奇意外。
伙計見狀,也忙放下碗筷,端起藥碗喝了起來。
只不過他沒有老板那么順利,才剛咽下一口就被藥汁給嗆到了,苦澀瞬間充斥了整個味蕾。
他端著碗咳嗽不止,碗里的藥汁也跟著搖搖晃晃灑到地上。
“哎哎,注意啊,我可是一滴不剩的喝光了的。”老板指著地上的藥汁,“你再這樣,就算你輸了啊。”
輸了的人是狗,這可是他們剛才說好的。
伙計沒理他,等到咳嗽稍緩,才又開始大口喝起來。
好在這一次沒有再出現什么意外狀況。
伙計把空碗放回托盤里,對著文珠道了聲謝后才看向老板:“我剛才說的是誰捏了鼻子喝藥誰就是狗,可沒說輸了的人是狗,何況這種事,怎么分得出輸贏?”
“怎么就分不出輸贏了?”老板道,“你剛才把藥灑到地上了,我沒有,所以是我贏你輸,你是狗。”
“我再說一次,我剛才說的是……”
眼看兩人莫名其妙又開始斗嘴,文珠忙收拾了東西匆匆走了出去。
天光尚未大亮的時候下了一場小雨,沖散了夏天還殘留的熱氣,帶來了屬于秋天的涼爽。
地面濕漉漉的。
文珠端著托盤小心翼翼的避開地上的水洼,剛走出沒幾步,就迎面撞上了池魚。
池魚仍舊穿著慣常的青衣,作男兒打扮,走起路來步步生風。
臨到近了,文珠才恍然發覺她似乎是出去過,帶著一身的涼意。
“這么早你去哪兒了?”她脫口而出。
她算是客棧里起得最早的一個了,卻沒有發現池魚也起來了,這只能說明池魚起得比她還要早。
既然這樣,那池魚做什么去了?
她一直都沒看到她。
“出去走了走。”池魚道,視線落在文珠手里的托盤上,“拿給我拿吧。”她說著把托盤接過去,腳尖轉了個方向,與文珠一道往前走,“他們兩個都醒了?”
“嗯,醒了,還為吃藥這件事爭執不休。”
說起這個文珠就滿是無奈。
那兩個人怎么看也該弱冠了吧,怎么說出來的話做出來的事,總是像三歲的小孩子。
“哦?是嗎?怎么回事?”池魚挑眉輕問。
文珠便把剛才在屋子里發生的一切繪聲繪色的說給池魚聽。
等到她說完的時候,兩人剛巧走到廚房。
胖廚娘圍著灶臺忙忙碌碌。
看到她們兩個進來,只微抬了胳膊肘示意:“把東西放那里吧,我等會兒來收拾。”
池魚依言放下。
文珠伸手抓了兩個饅頭就跟著她往外走。
剛出廚房,文珠就停了下來,道:“我該去做功課啦,就不和你一起走了。”
池魚疑惑,等看到文珠朝著木樁走去的時候才明白過來,不由得笑了笑。
眼前有一抹緋色飄過。
池魚幾步追上去,果見君墨抱臂倚著柱子懶洋洋的站在那里。
“有事?”池魚問。
君墨拿出一封信:“宋景寫的,還囑咐我一定要讓你回信。”
信嘛,送到了看了不就完了,還回什么回,多麻煩啊。
池魚打開信看。
原本她還以為有什么重要的事,或者說是江州那邊出現了什么狀況,結果認認真真把宋景這封信從頭到尾一字不落的看完了,才發覺他根本就是在說廢話發牢騷嘛。
這種信能看完就不錯了。
她把信疊起來塞到君墨手上:“你看著回吧。”
青色的身影裹挾著低不可聞的腳步聲遠去。
君墨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白紙黑字,眉頭輕輕一挑,然后抬腳跟上池魚,低聲道:“霍如風的病很棘手,他說他可能要在江州多待一些時日了,讓我們盡快去找長寧侯,爭取能夠進到他的麾下。”
總不好真的安心在這里當個客棧東家,過著普通人的生活,白白浪費了這一身好武藝不是?
這一句話君墨沒有說出來。
他知道十六不愛聽。
畢竟十六平素最不喜旁人對她的人生指手畫腳。
他開始說另外的話:“章禾那里的事情雖然有了了結,但淮南王那里還沒有結束。只要我們在外面一天,淮南王的人早晚都會找到我們,到時候少不得又是一番惡戰或是東躲西藏,說不定還會連累很多無辜的人——”
池魚猛地停下來。
她實在不明白為什么宋景這么執著的要讓她去兵營,去長寧侯的麾下。
之前是他自己和她說這件事,現在是找了君墨來當說客。
她不進兵營,就在外面安安心心當她的客棧東家,招攬客人賺錢生活不好嗎?
至于淮南王的人,等他們找過來再說唄,現在想這么多,未雨綢繆的有什么用?
人可是淮南王,整個淮南的主人,會一直記著她這個小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