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墨打了一個激靈,飄飄然的腦袋也在這一場突來的驚嚇以及吹到身上的寒風下重新變得清醒。
池魚的聲音還在不斷的飄進耳內:“..有人管了,我們就不用再管了..回去睡覺吧,我想念我的床了。”
在伙計和老板的擁簇下莫名其妙開起的客棧,竟然會讓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寧安定,這真是奇怪。
不過奇怪也沒辦法了,做人嘛,還是慫一點好了。
有人管的事,她就不管啦,只要那些人別再跑到她的地盤上來要吃要喝要錢就行。
直到走在空無一人,只有寒風從四面八方吹來的街頭,君墨才反應過來十六說的是真的,不是在說笑。
他抓住十六的胳膊:“你說的那些人是誰?”
“我怎么知道?”池魚掙脫君墨的手繼續向前,“一定要知道他們是誰嗎?知道他們在做什么不就好了?別忘了,我們自己也是麻煩不斷的人。”
聽得十六的話,君墨忽然想起了那個埋伏在宛縣與江州必經之路上的殺手。
他似乎是猜到了他們要繞遠路,所以故意等在了那條必經之路上,在白日黑夜交錯的時刻,趁著他們疲乏提防懈怠之時,突然沖出來刺殺..一擊不中后就迅速躲進山林逃竄,擺脫了他們,等待下一次的伏擊。
這樣的手法他們很熟悉,但不是經常用。
畢竟以前他們執行任務的時候,很少會碰到這樣棘手的暗殺對象,大多都是在準備充分時機恰當的時候一擊必中。
那個人,也是個殺手。
“你猜出他的身份了嗎?”君墨問,“他是荊州益州這邊的殺手,還是從青州那邊跟過來的?”
若是前者,那是因為什么,是他們調查這些打著長寧侯旗號行非常之事的人時得罪了什么人嗎,所以要來殺他們?
可若是后者,那這個人未免也太可怕了,竟然能一直埋伏潛藏等待他認為的最好時機..
哦,不對。
不論是前者還是后者,對于他們來說,他們此刻的處境都很危險,畢竟他們在明敵人在暗,遠處還有一個淮南王在虎視眈眈,說不定什么時候雷霆就帶著人出現在他們面前了。
這樣想來,他們的確是麻煩不斷啊。
君墨扶額嘆口氣:“所以啊,我們要不要考慮一下宋景先前的提議?”
回應他的,是一貫的沉默和熟悉的背影。
還是不去啊。
君墨攤手聳肩滿臉無奈。
天晴日好。
帶著得體微笑送走了最后一批聽聞霍如風病快要好了的消息,而匆匆趕來道賀的霍家旁支們,霍夫人才拖著滿身疲憊去看霍如風。
雖然在進門前就問過安平意見,仔細把眉眼間的疲憊藏好了,但進屋后還是讓霍如風一眼看出了端倪。
霍夫人看安平,安平也很無奈,單看夫人面容,的確看不出來啊,誰知道少爺偏生就看出來了呢。
“娘就不要再看安平姑姑了,娘看起來一點也不疲憊,反而精神奕奕。”霍如風拉了拉霍夫人的手,“是孩兒自己想的。若是讓孩兒一連好幾日都要來應對那些原本就不親近不熟悉的人,孩兒肯定早就累啦。”
看著拉著自己手滿臉嬉笑撒嬌的霍如風,霍夫人眉眼頓時變得溫軟,笑意也跟著從眼尾流淌而出。
她沒去糾正霍如風的說法,也沒什么好糾正的,霍如風說的都是事實。
最開始的那幾日,前來道賀的都是江州的民眾以及平素有些來往交情的鄉紳,后面這幾日來的,就全是霍家的旁支。
當初他們在霍如風的父親病故后,知道霍如風多半是無法掌管霍家的,就千方百計的想要從他們母子手中奪過霍家,半點沒有手下留情。要不是霍夫人霹靂手段強勢鎮壓,哪里會有如今的光景?
不過那樣做了之后,他們母子倆與那些人就算是徹底生分了,互相之間沒有來往走動,即便是在其他聚會上碰見了,也權當不認識般忽略霍夫人的存在,如今一聽聞霍如風快要好了,就又跑過來道賀,說什么是一家人,以往是他們疏忽了云云..要應付他們,確實挺累人的。
手腕被人扯了扯,霍夫人跌坐在床邊。
“娘辛苦了,孩兒給娘按按放松放松。”
霍如風動作緩慢卻利落的起身,不等霍夫人反應,他就跪在了霍夫人身后,替霍夫人揉肩捶背按額頭。
霍夫人果真老實坐著不動,眼角卻有閃閃水光。
一旁的安平見狀也忍不住濕了眼眶。
夫人盼了這么多年,可算是如愿以償了。
室內氣氛安寧靜謐,讓人不忍心打擾,可偏生就是有人前來打擾。
宋景手里提著一個小包袱,肩上挎著他的藥箱,大搖大擺的從外面走了進來,看到霍夫人,臉上沒有絲毫意外,顯然是一早就知道霍夫人在此的。
或者說,他就是來特地尋霍夫人的。
“霍公子的情況比我預想的還要好,這很好。”看著收回手準備下床來同他見禮的霍如風,宋景忙制止了他,“客套話霍公子就不必再說了,我這些日子聽得夠多了,也不想再聽了。”
霍如風怔愣一刻旋即失笑。
霍夫人已經起身讓安平送來新泡好的茶:“宋神醫這就要走了嗎?”
她還以為會再過一段時日呢,眼下正值隆冬,天寒地凍的,他這么畏冷,竟然會想要動身啟程..這讓霍夫人很是意外。
宋景留意到霍夫人說的這句話,知道霍夫人是一早便知道了他要離開的事,便笑了笑。
原本他就沒想過這件事會瞞過霍夫人,畢竟這里可是霍家啊。
“是啊,要走了。”宋景道,遞給霍夫人一張疊著的紙,“這是霍公子接下來要用的藥方,霍夫人可要收好了。”
他這話說得有些意味深長,霍夫人聽出來了,幾乎是立刻想到了那些才離去不久的旁支。
宋神醫說這話是在提醒她要提防他們嗎?
難道..如風的病并不是她一直以來所知道的那樣,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病根兒,而是另有隱情?
霍夫人想要再問,宋景已經施禮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