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呀?
為什么回來的事情不能說,還要去別的地方?
難道是老大回來看到他們歇業,以為他們偷懶,所以不打算要他們了?
可是他剛剛不都解釋了嗎?
這一切全都是因為——
“是我還有其他事要處理,不是因為歇業的事。”池魚開口打斷伙計的胡思亂想,“反正有人問起,你就照我剛才說的去說,知道嗎?”
不是想拋下他們不管就好,伙計松口氣又忙不迭點頭:“老大放心,我一定會好好說話的。”
屋門開合,只留有兩盞夜間照明的大廳恢復了安靜。
原本坐在筵席上的人已經不知所蹤。
夏常打著哈欠搖搖晃晃的掀開厚重布簾走出來,問道:“是來投宿的客人嗎?”
“嗯。”
“門外不是貼著歇業?”夏常揉揉眼道,又擺了擺手,“算了算了,有些人就是睜眼瞎,那么大的字貼在那里,就是看不見……走吧,回去睡覺吧。”
伙計抬腳跟上。
因為擔心自己一不留神就說錯話,所以伙計一直很留心,不敢讓自己多說。
好在夏常也迷迷瞪瞪的,并沒有發覺伙計的異常,只是在掀簾的時候忽然想起那個導致他們接連兩天歇業的不速之客,簡單問了兩句。
“…我看姜大小姐是打定主意要留在這里等老大回來了。”伙計道,“在她沒見到老大之前,是不會離開的…宋公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我真的好害怕他哪一天醒來就一聲不吭的在飯菜里下藥,讓姜大小姐直接去見閻王爺……”
老板嗤聲,叫伙計別胡思亂想,一切等老大回來再說。
說到這里,他又停下來:“算算日子,老大就算走得再慢,這兩天也該到了吧?”
伙計脊背瞬間僵直。
“你走快點啊,外面不冷啊?”老板奇怪的掃了伙計幾眼,“我說老大走得慢,又沒讓你走慢……”
雋娘自是不會告訴環喜自己心中所想,但也不忍看著環喜這般胡亂猜測下去,便張嘴道:“沒有的事,十六好好的,什么事都沒有。”
“那便好那便好。”環喜拍著心口呼出一口氣,可轉瞬她又露出一種古怪的神情,“十六大人既是好好的什么事都沒有,那姑娘您方才是...”
“我就是聽到你說起那日的兇險,有些后怕罷了。”
原來是這樣啊。
的確是容易后怕。
環喜了然點頭,應和道:“是啊是啊,婢子也后怕了好幾天呢。也就是如今見到姑娘了,才緩過神來。”言罷,她看向屋中并不熟悉的陳設,又問,“姑娘,您這是打算在宋大人這里住到什么時候啊?婢子想到您身邊來貼身照顧...”
如果姑娘繼續住在這里,宋大人是鐵定不會讓她再過來住下的,哪怕她并不會占多大的地方。
這一點,環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知道的,但直覺就是如此。
雋娘最近也有要離開這里的打算。
雖然宋景并沒有在她面前明顯表露出什么,但她心里清楚,宋景早就不耐煩她在這里叨擾了。若不是看在十六的面子上,興許他早就讓人把她給丟出去了。
是以眼下聽得環喜這般問,雋娘便將自己的打算順勢說了出來。
春風樓是不想回去了,可這里也不能再住,更不能去蔓蔓那邊叨擾,所以她們只剩下一條路。
那便是自己買間小巧的院落。
環喜對這樣的安排很是高興。
她這幾日一直跟在蔓蔓的身邊,住在姜承買下的宅子里,雖說宅子里的人對她們都很客氣有禮,可心里總覺得不對勁。
如今能搬出來,自然是極好的。
不過這樣的高興并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很快她就想到了一個大問題。
“姑娘,買院子需要很多很多錢啊,可咱們...”她抬抬手,示意自己兩手空空,根本沒有錢來買院子。
而雋娘就更不用說了。
她當時還是被人給救出來的,身上哪里會帶錢?
這些年的積蓄估摸還在春風樓她曾住的屋子里呢。
也不知道被人順走了沒有...
環喜想起那日大火撲滅以后,她在樓中看到的景象,無比懊悔自己當時為什么沒有想到要上樓去把錢財帶出來。
可事實既成,就算再后悔也是無濟于事,倒不如好好想想眼下該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姑娘,要不然咱們去找蔓蔓姑娘把當時您送她的那筆錢要回來吧?”環喜道,眼中亮晶晶的,“蔓蔓姑娘不是姜家大小姐嗎?婢子這幾日住在那里,看那姜管事出手闊綽,想來是不會在乎那點小錢的。”
雋娘皺眉:“哪有人把送出去的東西再要回來的?再說了,我們逃命的時候都忘了拿錢,蔓蔓會記得?那錢啊,多半還是留在樓里了。”
“這可不見得。”環喜并不贊同雋娘的話,“您忘了,蔓蔓姑娘可是離開了樓里一段時日的。那個時候她把東西全都帶走了,回來的時候就帶了些換洗衣物..”
要不是環喜提起,雋娘都忘了還有這一茬了。
雋娘咬著下唇低著頭,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胸腔內的那顆心臟在極其不規律的跳動著。
她知道,那不是以往見到眼前之人時的悸動,而是對于接下來自己要問的話的緊張。
池魚也沒開口催她,耐心等著她開口。
半晌,雋娘似是鼓足了勇氣,猛地抬頭看向池魚,道:“十六,你是不是..是不是女子?”
最后兩個字低若蚊蠅,但池魚還是聽清楚了。
她的瞳孔猛地收緊。
“你說什么?”
許是語氣有些凌厲,嚇得雋娘打了個哆嗦。
可雋娘沒有搖頭說自己沒說什么,反而是加大聲音清楚的又問了一遍。
十六,你是不是女子?
簡單的幾個字,在池魚心底掀起了驚濤駭浪。
“十六,你不...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我來問你,只是想得到一個答案...我..你...”雋娘似乎比池魚更慌亂,說話都變得語無倫次。
池魚卻在這個時候笑了。
她端起茶碗呷了一口茶,應聲道:“是啊,我的確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