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醒來的時候感覺身邊有個人,我翻過身去,師父正平穩的躺在旁邊。(.k6uk手機閱讀)我不是沒有跟師父一起睡過,那是還在13歲的時候。
師父當時跟著一個古裝劇組在象山,他還跟著別人一起住,那么我就沒了著落。我們都沒錢,如果重新開間房很可能飯都吃不起。所以師父就帶著我晚上偷偷潛入宮殿里,在皇帝的床上睡了一個星期。直到一個星期后,師父結了工資,才帶我在影視城外開了賓館。
可那時我年齡尚小,師父也是迫于無奈才除此下策。雖然方聞也說師父對我比親生父親還好,只有我知道,他心里的那個分寸點。收養到他身邊時,我已經開始有了獨立思維,當然明白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
現在重新躺在他身邊,我已經成年,也到了婚假的年齡。畢業的時候班上還有懷胎6月來答辯的,這其中細微的變化,沒有人比我更明白。
可我在想,溫雅是不是也跟師父一起睡的這張床呢?
那么我現在躺在這里又算什么?師父睡得并不安穩,借著床頭的燈光我也能看到他緊鎖的眉頭。
地震之后我就怕黑,每天晚上都要開燈才能入睡。很顯然師父并不習慣睡眠時明亮的環境。
我伸出手指來將他的眉頭鋪平,手剛伸出去就被師父迅速握住。我被嚇了一跳,是什么讓他連睡覺也保持著十分的警惕性。
師父看到是我,松了口氣,翻過身來看著我:“睡不著?”
我緩緩的點了個頭。
師父伸出手把我攬在懷里,動作的時候被子里的熱氣一直往外冒,不時的噴在我臉上。師父的聲音從我頭頂傳來,呼出的熱氣也灑在我頭上,突然心里一暖。
“想什么呢?”
我靠在他的胸膛上搖搖頭。
師父重重的嘆了口氣,說:“我就不該送你去梁叔那里。”
“為什么?”我窩在他懷里,說出來的聲音也是奶聲奶氣的。
師父順了順我的頭發:“梁叔他們這種人在創作的時候,為了達到他們想要的藝術效果,會無所不用極其。所以不管他跟你說了什么,你都不要太過于在意,只當這是他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使出來的手段就行了。”
“是嗎?”
師父緩了緩,繼續說:“在這個圈子里,有兩種人,一種為了藝術,一種為了商業。可不管是哪種人,他們的使出的手段如何,都是為了一個目的。”
我抬頭看著師父的下巴:“什么目的?”
師父低眼對上我的目光:“電影價值。對于梁叔來說,電影的藝術價值是他在乎的。而對于鐘原來說,電影的商業價值是他在乎的。”
“怎么說到鐘原去了?”
“只是給你舉個例子,在商言商,不能用好壞來定論。”
我仔細思考了一下師父的話,想到艾瑞克所說的,有些激動:“那么你跟溫雅的事情性質跟我和鐘原一樣咯?”
師父沒有回答我,只是揉了揉我的腦袋,把我按在他懷里。
“睡吧。”
師父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但如果是炒作的話,他們得到的效果無疑是成功的,聽說師父這個新劇還沒有拍完,就已經有商家和電視臺找上來了。為了迎合大眾市場,不出意外的話溫雅的番位可能要提檔,后面的戲份也會改的跟女主不相上下,結局很可能也改成沒有指向性的開放式結局。
我只聽說韓國邊拍邊播的方式,制作團隊會根據觀眾的熱度來進行劇本走向的改動。沒想到溫雅只是一個戀情緋聞也能有這么大的話語權。最近溫雅的通告多到飛起,拍戲之外還有很多采訪,綜藝的邀約。順帶打包的還有師父的通告。制作人們都是跟風倒的,哪個話題有熱度,他們就做哪個話題。所以師父也不知道跟溫雅在幾個節目里大秀恩愛了。
我覺得鬧心,不上網也不看電視,只是一門心思研究著我的商業片。我想如果我的下一部電影能跟市場上最優秀的團隊從前期策劃一直跟進到電影上映就好了。但是這樣的一個時間軸要有兩到三年那么漫長,師父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所以我必須做兩手準備,我不知道師父的時間耗不耗得起。
困擾我的世紀難題并沒有隨著師父的公布戀情迎刃而解,反而幫我指明了一跳道路。師父就算是結婚了,哪怕那個人不是溫雅,也會是別人。可我的人生并不會因為師父的結婚而全劇終,生活還在繼續。而沒有了師父的庇佑,我只能加速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
但我身邊的資源有限,成熟的商業運作人才就只有劇組里的劉制片一人。我只好三番五次來找他求學,還得避過師父。
這天我約了師父的制片劉老師向他咨詢電視劇從拍攝到賣出,以及宣傳直到開播的熱點話題炒作各項細節流程,劉制片講到一半,師父破門而入,怒發沖冠:“你在這里干什么?”
劉制片看到師父愣了下,堆起圓滑的笑容:“唐乙在問我產品的問題呢,羅楠啊,唐乙很好學,也很聰明,一點就通!”
師父沒有回應劉制片,只是憤怒的盯著我:“這是你該學的嗎?”
我愣在原地,劉制片見勢頭不對,趕緊上來打圓場:“怎么了,多學一些沒什么問題嘛!”
“我跟你說話你沒聽到嗎?啞巴了!這是你該學的嗎?”
我打了個激靈:“有什么不能學的?我不過想有些商業思維!”
師父大步沖上來朝我逼近:“你的領域在商業片嗎?你應該拍藝術片!走電影節!沖獎!而不是在這烏七八糟的商業圈子里打轉!”
師父的話讓我一時憤怒,抬頭迎上他的眼神:“商業片怎么就比藝術片低級了?有市場有觀眾就是好電影!難不成你要讓我像梁叔一樣拿著一個億都不知道該怎么用嗎?”
“你!”師父一時語塞,只是憤怒的瞪著我,眼睛里全是紅血絲。
不顧劉制片的阻攔,強行把我帶出來。
他走的很快,我幾乎是被他拖著回了房間。師父首先喝了杯水,待情緒有了緩和才跟我說話:“以后不準再去見劉制片。”
“為什么?”
師父橫了我一眼:“哪兒來那么多為什么?不準去就是不準去!”
“你,你不講理!”我一時委屈,紅著眼睛轉過身去不看他。
見狀,師父才硬生生把脾氣壓下去,走到我面前:“你想學產品,我就是做產品的怎么不見你問我?”
還好意思說,你這幾天不是在片場就是陪著溫雅趕通告,我敢打擾你嗎?
我低下頭:“你不是忙嗎?”
師父好笑道:“哦劉制片就不忙?方聞不忙徐一陽不忙,艾瑞克也不忙,就我最忙唄。”
哼,你心里也知道啊。
見我不說話,師父到旁邊沙發上坐下。
“不是不讓你學,現在你還不適合碰那些東西,你專心學好創作,其他的事情我會幫你處理好。”
我轉過身去看著他:“可我也不能一輩子依仗你啊”
說完師父頓了一下,他自嘲的低下頭,像是在壓制什么極難忍耐的東西,隔了許久,他才好脾氣的抬起頭來:“你是有天賦的,別埋沒了。”
我急了:“有天賦有天賦,你們所有人都說我有天賦!為什么?不就是拿了一個小小的短片獎嗎?師父,別人不知道你也要騙自己嗎?我那個本子熬了兩年才熬出來,這就是你所謂的天賦嗎?要是沒有馬叔,我連柏林的大門都進不去——”
“所以你才要珍惜!”
不等我說完,師父急切的打斷我,憤怒的朝我走過來:“你才21歲!你有的這些東西多少人熬到40歲了還在眼紅你到底知不知道!”
“哈哈,又是這句話”我自嘲的笑了笑,不自覺的紅了鼻子。
誰能想到我因為一個小小的短片獎就被人定義了一生,到目前為止我在電影行業都還沒能闖出個名頭,就已經被身邊的人關進了創作的牢籠里。馬伯是這樣,梁叔是這樣,徐一陽也這樣,就連師父也是!
可我的本意并不是這樣的。我不想飛黃騰達,不想名利雙收,我只想找個工作,安居樂業啊。
為什么他們隨隨便便就能幫我貼了標簽,用他們的思維模式來控制我的?我做電影,是想當做喜歡且擅長的東西來做。商業片也好藝術片也罷,我只想做有意義的電影,商業片能傳遞一定的價值觀不見得就是不好的東西。師父這樣強制勒令我遠離商業片范圍,我做不了想做的事情,那我做電影還有什么意義?
許久,我抬起頭:“師父,我不想做電影了”
師父眼里的憤怒已經壓抑不住,他緊緊的咬著牙:“你再說一遍。”
我鼓足勇氣,一字一句,吐字清晰
“我說,我不想做電影了。”
“啪!”
師父一記耳光打下來,我被打懵在地,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他也嚇了一跳,不敢相信的看著自己的手,說話也哆哆嗦嗦:“對,對不起,唐兒,對不起師父不是故意的。我剛剛一時沖動……疼不疼,對不起對不起。”
我躲過他的手想要上前撫摸我的手,頭也不回的跑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