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又急得跳腳,
“我的好殿下,您可上點兒心吧!”
穆紅鸞好笑的看著三個著急的丫頭,正說話間外頭又有人進來通報,
“殿下,外頭府上的楊管事娘子在宮口前求見!”
穆紅鸞聽得連挑眉頭,
“今兒這是甚么日子,你們一個個前后腳的來!”
說話間便讓人召了綠繡進來。
大著肚子的綠繡急急忙忙的進來了,卻是手上牽了一個芊芊小娘子,楊芊芊見著穆紅鸞便笑嘻嘻撲了上來,
“夫人!”
綠繡忙喝道,
“芊芊,前頭在府里教你的都忘記了,要行禮叫殿下了!”
芊芊這才退后兩步跪下來行禮,
“拜見殿下!”
一板一眼的小模樣看著十分可愛,穆紅鸞沖她拍手笑道,
“芊芊兒乖,過來給我瞧瞧,別學你娘呆頭呆腦的講規矩!”
芊芊一聽大喜跳起來拉她袖子,穆紅鸞伸手抱她,又讓人給綠繡賜座,又叫人奉上瓜果,又吩咐道,
“過去瞧瞧,丑奴與秀兒的功課可是做完了,告訴他們芊芊進宮來啦!”
下頭人聽了吩咐過去報信,果然沒有片刻,丑奴與秀兒便蹬蹬蹬地跑了進來,見著芊芊便歡呼一聲過來拉她的手,
“芊芊你可算是來了!”
一左一右拉著芊芊的手,便將人帶了出去,穆紅鸞這才得空瞧向一臉心事的綠繡,
“你身子都這么重了,怎得還要進宮,楊大強那廝最近可是皮癢了?”
綠繡瞧了瞧一旁的春芽,又瞧了瞧秋蘭與冬雪,應道,
“大娘子,楊大強前頭回府來同我講,說是……說是太子爺……”
穆紅鸞一挑眉,
“說是太子爺在外頭金屋藏嬌還是勾三搭四?”
待到外頭這天色黑盡,華燈初上之時,面露疲憊的燕岐晟回轉后宮,入了內殿見妻子正端坐妝臺前梳頭,一頭濃密的黑發,光滑柔順,象牙包銀的梳子拿在手中,一個未拿穩卻是自頭頂滑到了發尾,
“啪嗒……”
一聲掉到地上,還未等穆紅鸞轉身,他便過去兩步撿了起來,剛要抬手給她梳理,卻被她一把奪過了梳子,
“啪……
一聲拍在了妝臺之上,燕岐晟一愣,見菱花鏡中的人兒,玉面含霜,眉眼帶冷,
“長真……這是怎么啦?”
穆紅鸞又一掌拍在妝臺之上,
“砰……”
“太子爺如今位高權重了,怕是嫌棄臣妾伺候不周到,要另覓佳人啦!”
燕岐晟又愣,
“這……這話從何說起?”
穆紅鸞猛然轉回頭來怒道,
“外頭都傳遍了,太子爺敢做不敢認么!”
燕岐晟見她冷面冷言的樣兒,不由也是眉頭一挑,沉下臉來道,
“少要聽風便是雨,你可是堂堂太子妃又不是那些市井婦人,成日價疑神疑鬼不得消停!”
穆紅鸞聞言勃然大怒,將妝臺上的梳向他拋了過去,她是含怒出手那梳子帶著一陣勁風向著燕岐晟飛了過去,燕岐晟一偏頭往旁閃開,卻是沒想到她這一手實在太快,躲避有些不及,梳尖在臉頰之上劃過,留下一道淺淺的劃痕。
燕岐晟抬頭撫了撫臉,只覺觸手火辣辣的疼,不由怒道,
“少在這處無理取鬧!”
說罷一甩袖子向外頭走去,里頭穆紅鸞卻還是氣不過,追出來罵道,
“燕長青,你心虛啦!你躲甚么躲,有本事把那女人弄進宮來呀!”
兩人在內殿爭吵只幾個貼身的宮女知曉,這么追著出來,連外頭的太監宮女都曉得了,見這架勢不由嚇得都低下了頭,卻聽得燕岐晟怒吼道,
“你打量我不敢么!”
話音一落,里頭立時有東西帶著風聲飛了出來,
“呼……”
燕岐晟閃身躲開,那東西重重砸在宮柱之上立時碎成了無數片,卻是一個天青色的梅瓶,一眾宮人都嚇得呼啦一聲全數跪伏在了地上。
燕岐晟見狀氣得連連搖頭,
“你這潑婦!”
再不理會穆紅鸞便氣哼哼往前殿走去。
東宮里發生的事兒沒有多久便有人報到了燕韞淓的面前,燕韞淓聽了皺眉道,
“長真怎得如此不懂事!”
卻是叫身邊的周樸道,
“過去問一問太子妃,就說是朕說的,若是火氣太盛便宣了御醫入宮為她把脈開藥!”
周樸忙低頭應了,果然過去東宮將燕韞淓的話一講,他這是敲打穆紅鸞呢,穆紅鸞的性子如何受得氣,當下冷冷道,
“勞煩周公公回去報給陛下,就說兒媳無病,有病的是太子爺,若是要宣御醫還是請去瞧瞧太子爺的腦子,是不是被美色沖昏頭腦了!”
這話周樸自然不敢一五一十傳給燕韞淓,燕韞淓卻怎么會不知曉,當下傳下旨意,
“太子妃張狂嬌妄,不聽教導,令禁足五日不得有誤!”
陛下的旨意傳到東宮,人人都聽到了東宮內殿之中東西破碎之聲。
太子妃被禁足,太子爺卻是因著臉上兩道刮傷,傷了顏面不好上朝,便索性出城去了,只行蹤不定無人知他在何處。
這皇城中的事兒,向來是臨安百姓口中津津樂道的,更何況有那有心人放出風來,一時之間整個臨安城中都知了太子妃嬌橫跋扈,打傷太子被陛下禁足之事。
有人聞言冷笑轉身教訓自家正低頭繡花的妻子,
“你聽聽,這婦道人家最重要的是賢德,便是無雙絕色又如何,成了一個潑婦模樣便是天仙也要被人厭棄!”
有人聽了卻是嘆氣,
“這天下的男人都是一般模樣,無權無勢還好些,一但有了權勢,便是太子爺那般專情的男子也不能免俗!”
有人接道,
“這事兒古人都講過的,紅顏未老恩先斷,若是恭順賢良一些,男人念著你生兒育女的恩情,還給你留幾分臉面,若是還敢吵鬧動手,這不是逼著男人休妻么!”
一時之間整個臨安城中將這太子爺移情他人,太子妃一怒訓夫的事兒傳了個遍。
這廂傳到了穆大與楊三娘子的耳朵里,楊三娘子立時哭成了淚人,拉著穆大跳腳道,
“我要進宮去!我要進宮去!老大那脾氣早讓她改一改,改一改……她就是不聽,如今可不比以前,堂堂的太子爺她都敢動手,若是……若是惹惱了陛下,將她給廢了,我……我也跟著她進廟里做姑子去!”
說話間扯著穆大的袖子哇哇大哭,一旁的二丫也是低頭落眼淚,
“人家都說天家無情,可笑我以前還嫉妒大姐姐嫁了富貴人家,現在才知曉,這富貴榮華也要有命享,要不然轉眼便做空一場,說不得……說不得還要落一個凄慘下場!”
說到這里便同楊三娘子一起哭了起來,小妞妞如今長大了些,立在一旁見得母親與外祖母都哭,便也跟著哭了起來,一時之間這堂上哭聲震天。
饒是穆大性子再沉穩此時也不由著慌起來了,
“這事兒……這事兒怎么辦!”
自從燕韞淓登基做了皇帝,也封了自己這親家公一個縣公,如今的穆大已是富陽縣公了。
按說這穆家怎么說也是皇親國戚,封個縣公有些嫌小了,卻是看官不知那富陽縣本就轄屬臨安,乃是兩浙路以及江南東路有名的富庶之縣。要知曉這大寧自開國以來封爵極少,且食邑極少,特別穆大這類無官無職,只一個空銜的皇親,便是封了一個王也沒有多少銀子養家,更不用說大寧異姓不能封王。
因而燕韞淓將親家封了一個富陽縣公,雖說名頭不顯實則悶聲發大財,按大寧律縣公的食邑雖更少,但每年可入稅賦之萬一,富陽乃是遠近聞名的富縣,縣中多有鄉人出海經商,貿易十分活躍,便是稅賦之萬一已是一筆十分可觀的收入。
如此穆家雖是得了實惠但名聲于外頭卻不顯,只穆大那蔬果的生意卻是不能做了,只得忍痛盤給了同行,楊三娘子為此也是唏噓不已,
“那曉得這親家公一下子就做了皇帝,我還想著留下這一攤子給二丫和四丫兩個呢!”
穆大倒是比她看得開,
“我們家如今有了大房子,不如索性再買下一大塊地來,自己種一些送于鄉鄰,一來種菜的手藝不落下,二來白白落了別人的好處,實在心里過意不去!”
穆大做了一輩子平民百姓,都是靠著辛苦勞作養活一家子,從來都覺著自己掙得銀子花著才安心,如今陡然做了個這勞什子縣公,穿綾羅綢緞,進出有轎,還不許出去做買賣,在家吃了睡,睡了吃,出門遇上鄰里還有人下跪,偏這樣的日子乃是吃那民脂民膏白白所得,你讓他如何安心?
這樣的日子,穆大過上沒有一月便覺渾身不舒服,便思量著無事在家種菜,也好過被人當豬養,楊三娘子聽了連連點頭,
“雖是不許我們與民爭利,總不會不許我們在自家院子里刨地吧?”
二老說干便干,用陛下賞賜的銀子,加上自己的銀子,買下了富陽縣城外一大片山頭,卻是每日天亮就抗著鋤頭上了山,一直忙到晌午之后才回,倒覺著這日子比做甚么縣公心里踏實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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