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峻熹將茶杯放到穆紅鸞面前笑道,
“依霍某瞧來,新帝與太子、太子妃都是胸有大志之人,若想大展拳腳只怕這朝中還要有一番新氣象才成……”
穆紅鸞沖他舉杯示意笑應道,
“我此番前來正是為了向先生請教,后宮之中還有諸多我力所不及之處,先生可有計助我?”
霍先生聽了哈哈一笑,
“霍某早有入宮之意,卻無奈殿下久不相召,若是再等幾日,只怕霍某便要厚顏相求了!”
穆紅鸞聞言一愣,
“這……先生,先生知這宮中規矩的,自然不能入宮,以先生之才入宮實在太屈才了,不如轉入東宮做個舍人,也好為自己謀一個出身,以后出去為官也是前途不可限量!”
霍峻熹卻是搖頭,
“不敢瞞殿下,前頭霍某受那一回傷,丹田有損,雄風不在,不入宮也是個廢人了!”
“甚么!”
穆紅鸞大驚,
“先生此言可是當真,為何不曾請了大夫診治?”
霍峻熹應道,
“早已尋遍臨安城名醫,只說是中毒太深,經脈受創太深,此生怕是再無后了!”
穆紅鸞聞言長嘆,霍峻熹在府中養傷,她離開時卻是并未細問,只當將毒素清除去,身子自然痊愈,沒想到竟留下了這般暗疾,霍峻熹卻是十分豁達,
“殿下不必擔憂霍某,霍某本就是無父無母的孤兒,也無香火繼承,如今又有徒弟靈均可養老,若是能攀附上太子妃殿下,一生榮華衣食無憂,真正是旁人想也想不來的好事,霍某已覺心滿意足了!”
穆紅鸞見他目光坦誠,似當真已想得明白,心中暗道,
“他即然已想明白了,我又何必去揭他傷疤……”
當下卻是笑著轉了話題,
“霍衡此人如今在遼國只怕也不好過……”
當下將自己在遼國所做之事一一道來,霍峻熹聽了哈哈大笑,
“殿下果然奇女子,那霍衡一生善使心計,最愛陰謀害人,卻是沒想到卻栽在了殿下手中,實在是強中還有強中手!”
穆紅鸞聞言只是笑,
“依著霍先生的意思,我也是這陰謀害人的強手了?”
霍峻熹忙拱手,
“失言!失言!殿下勿罪!殿下勿罪!”
二人相視一笑,這廂笑談一番,穆紅鸞才回離府回宮,霍峻熹送了她離開,回轉身獨坐在茶幾之前,見著那早已涼透的茶,伸手取過來只見杯沿還有暗紅殘留,卻是目光晦暗,似明似滅間有幽深苦澀卻又夾了一絲欣然。
穆紅鸞回到東宮將事情同燕岐晟一講,燕岐晟也是一驚,
“霍峻熹當真廢了?”
穆紅鸞應道,
“此人有才,胸有傲氣,必是不會隨口妄言的!”
燕岐晟點頭心中暗道,
“想來是個男人都不想將自己這般私隱之事講出來,多半是真的了!”
當下便對穆紅鸞道,
“我正愁這后宮之中無能人可助長真,若是他肯入宮,我也是放心的!”
那姓霍的小子對長真的心思燕岐晟自然是明白的,不過若他真是身體有暗疾,入宮來助長真倒真是一個好幫手,自己也安心!
夫妻二人商定之后,果然隔了幾日霍峻熹便帶著楚靈均入宮,因著楚靈均還小,穆紅鸞便將他留在身邊親自教養。
有霍峻熹相助,穆紅鸞也覺著輕松許多,她身邊能使得上手的只冬雪與秋蘭兩個丫頭,只這兩個丫頭本日里被自己護得太好,入了這宮中對上一幫心思狡詐陰暗之輩,卻是差了些手段。
有了霍峻熹這心思通透之人,使喚起人來卻是無人能在他面前耍心眼,穆紅鸞將這后宮之中如過篩子一般,重新梳理了一番,果然清出了不少可疑之人,只那含露宮中卻是聽了燕韞淓吩咐故意按兵不動。
只光是在宮中這么一番動作,卻已是嚇得那淑妃不輕,問那身邊貼身的太監,
“周良,前頭的事兒你可是做的干凈,沒有留下把柄讓人抓著吧!”
周良應道,
“娘娘放心,此事奴婢辦得極妥當,與人傳信從未照過面,無人知曉是奴婢做的!”
淑妃聞言放下心來,不由恨恨道,
“那悍婦在國公府便是個一手遮天的性子,如今入了宮倒更加猖狂了,怎么之前那一回就讓她翻了盤,害本宮空歡喜了一場!”
周良笑應道,
“娘娘不必心急,如今先帝新喪,新帝登基不久,百事待整頓,待得隔了年頭必是會選新人進宮的,屆時自有人與太子妃爭寵,您且靜等著看就是了!”
淑妃聽了卻是更愁,
“太子要選美人兒,陛下便不選么,陛下這么多年都只我與淳妃兩人,如今登得大寶必是要選新人在身側的!”
那周良聽了心頭暗笑,
“做皇帝的哪一個不是三宮六院,陛下這都是好的了,你也不瞧瞧你那樣兒,人老珠黃,身形走樣,難道還想霸著陛下不成?”
口中卻道,
“娘娘不必擔心,娘娘乃是陛下身邊舊人,您又有二皇子傍身,如今陛下膝下只太子爺與二皇子,您的地位自然是與眾不同的,便是新人入宮又如何能越了您去!”
淑妃點頭道,
“我也就是指望著二皇子了!”
兩人說的話不過片刻便擺上了燕韞淓的案頭,燕韞淓見了冷笑問道,
“那周良是如何與外頭人勾連上的?”
燕杰在下頭應道,
“稟陛下,前頭陛下登基,策封淑妃娘娘,河東崔家派人來賀喜,卻是來了淑妃娘娘娘家的親哥……”
淑妃娘娘娘家姓吳,原是自小被人賣到河東崔家,家里的娘老子早已死了,兩個哥哥早已兒女成群,她入崔家為婢,兩個哥哥多年未與她朕系,只如今聽說妹子竟成了皇家的人,自然是哭著求著要來見她。
這一回她親大哥吳富貴入了臨安,借著這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機會,自然還是能見上一面的,兄妹倆多年未見,這一見自然是抱頭痛哭一場。
崔文也不知與妹子說了甚么,將這淑妃娘娘說動,竟對太子之位起了心思,要知曉陛下只兩個兒子,太子若有事便輪到自己兒子上位了,不過她也知曉太子燕岐晟豈是好動的,還有一個皇太孫在呢!
倒不如先向太子妃下手,太子妃一倒皇太孫便跟著倒霉,之后待得自己兒子長大了些,再想法子扳倒太子,一步步的來,切不可太心慌的!
因有了吳富貴牽線搭橋,淑妃便負責在宮中傳遞消息,伺機收賣東宮宮人,至于吳富貴在外頭又與何人合謀,便不得而知了!
燕韞淓聽眉頭大皺,
“那吳富貴乃是跟著崔町入的臨安,難道崔町他們也參與其中?”
崔氏也是世家高閥,盤踞河東多年,私下里定是有不少拿不上臺面的事兒,崔家自然也是怕新皇對他們動手,不過崔氏乃是太子爺的母族,燕韞淓要動手也不會先拿他們開刀,如今崔氏的話事人崔町怎會不明白?
依著崔町此人的性子,決不會如此輕舉妄動的!
燕韞淓沉思良久,吩咐道,
“仔細給我查一查吳富貴!”
“是!”
燕杰領命退下,一旁坐在下首的燕岐晟也是皺眉道,
“爹爹此事若是與崔家有關,只怕還需小心應對才是!”
燕韞淓點頭道,
“自是如此!不過……淑妃卻是不能縱容!”
對這淑妃,燕韞淓原本是看在逝去的妻子面上,對她也是有三分情義的,只生燕岐瑜那一回卻是將那三分情義折騰的差不多了,如今她竟膽大到插手到東宮去了,若是不敲打敲打,以后將野心養大了,便不好收拾了!
隔日便有旨意頒下,卻是令二皇子搬至清蔭宮中,緊挨著燕韞淓的延福宮,燕岐瑜仍需每日出宮求學于魏光宗門下,淑妃得知卻是抱著兒子哭道,
“我的兒,陛下這是要讓我們母子分離啊!”
那清蔭宮與含露宮相隔遙遠,雖與陛下毗鄰卻是遠離了自己,重重宮門,淑妃想見兒子自然不如現下這般容易,如何不讓她傷心!
燕岐瑜如今長大了些,自然又懂事了些,心下雖喜能離父皇近些,卻離母妃遠了,他也有些惆悵只得安慰淑妃道,
“母妃不必傷心,兒子時常過來同您說話就是了!”
一旁的周良也勸道,
“娘娘,二皇子能與陛下親近這可是大好事兒,娘娘應歡喜才是!”
這淑妃也是個沒腦子的!
便是那富貴人家里,小妾生兒子都巴望著能讓家主抱過去養,這親爹若是與兒子多親近,自然便會更喜歡,待得二皇子成年便有好處多多,這么拘在婦人身邊有何出息?
不過淑妃乃是好不易才有了這么一個兒子,如何肯舍得?
這廂抱著燕岐瑜哭了好久,哭得燕岐瑜也是滿臉的無奈,只圣意難違淑妃再哭鬧也不得不放了手。
如此前朝后宮這一家子是忙的不可開交,忙亂之間竟轉眼到了年關,這乃是新皇登基的第一個新年,待得過了這個年關,便是享通元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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