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落污水坑里的正是二愣子當年為她殺了算命瞎子的李寡婦。
李寡婦并沒想到二愣子會殺人。她還以為二愣子讓她陪著他,只是想打聽一下當年的同村老鄉高大鵬的下落。誰知二愣子竟把她帶到了這里來。
來到污水處理廠后,她就被二愣子安置在三層管道之上的了望室。在那里,她并目睹了二愣子放水殺人的可怕舉動。
她要阻止二愣子的惡行,但她不知怎么才能下到三層的電控室。情急之下,她就翻過窗戶,沿著了望室外的窄窄臺階緩緩下行。
可是老太太不知道,此時的污水坑里已溢滿了毒氣,而且水氣的彌漫,使窄窄的臺階變得濕滑。
老太太感到周遭的空氣越來越刺鼻,自己的頭越來越沉重。忽然間,她一陣眩暈,一頭從四層高的臺階上栽了下去。
水花四濺,所有人都驚駭不已。
“老李——”二愣子大叫著。
“啊?是李阿姨!”沈嫣然也自語道。
“怎么辦?”肖波問。
“救!必須救!”沈嫣然堅定地說。
“可是我們怎么救?我們自己尚未脫離危險呢!”高云有些猶豫。
沈嫣然看了看吊廂下的污水,水面距吊廂的底部只有半米深,坑里的污水估計快有兩米深。
這么深的污水里人是無法站立的,如果污水一旦沒過頭頂,不出兩分鐘必死無疑。
“老李——”二愣子在第三層排污口來回跑動著,驚恐地大叫著老伴的名字。
老婦人穿得較厚,人一入水,膨大的衣服便起到了救生衣的作用。她漂在水面,來回打著漩,驚慌失措地揮舞著雙手,不住地大叫著救命。
沈嫣然明白,要不了多長時間,老婦人的衣服就會被浸透,沒有了浮力的她,會很快沉入水中,等待她的將是死亡……
吊廂里的三個年輕人與二愣子一樣焦急萬分。
“快,我們脫下外套,結繩救人!”沈嫣然突然想到這個辦法。
“對!快!”高云應和著。
肖波邊脫衣服邊在思考著另外一個問題——這電控室既然能開啟排污程序,自然也能停止排污,何不提醒二愣子快快關掉開關呢?
“二愣子!”肖波向三層平臺上痛苦萬分的二愣子大叫著,“快快關掉排污程序!”
對于這一點,急瘋了的二愣子竟真的忘了——為了救出自己的老伴,何不停止排污呢?
二愣子一聽,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快步沖向電控室。
可是他年齡大了,在這種高度緊張的時刻,大腦未免出現紊亂。
急中出錯,二愣子卻摁錯了摁鈕!
十個排污口的排水量驟然加大,“轟轟隆隆”的水聲震耳欲聾。
“二愣子,你摁錯了!”肖波用盡全力大聲喊道。
二愣子卻沒有聽到。他完全懵了!
用衣服結成的救生繩垂下了吊廂,“李阿姨,快抓住衣繩!”沈嫣然大叫著。
污水里漂浮著的李老太看到衣繩,快速劃拉著漂了過來。
她一把抓住了衣服的下擺。很快,她的身體不再四處漂動。
“抓緊!”高云也大叫著。
三個吊廂里的人用力拉動著李老太。
電控室里的二愣子手忙腳亂地胡亂按著按鈕。其實,他在這家污水處理廠打過工,對這些儀器應該不會陌生,但忙中出亂,亂中出錯,他竟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他一下按住了一個綠色按鍵。只聽得“唿啦”一聲,十個排污口停止了排水。
二愣子見操控成功,懵懵懂懂地跑出電控室,一臉欣喜地看著污水中緊緊拽著衣繩的老伴。
可是二愣子的欣喜馬上又被驚恐所籠罩——雖然污水停止了排放,但是坑的污水卻沒有排空。老伴依然泡在水里,生命依然受到嚴重威脅。
他又轉過身去,沖進了電控室。
二愣子真恨自己打工的時候沒有認真研究各項操控技術。那時,他只是這里一個垃圾搬運工。他雖見工友們操控過,但自己沒有親自操作。
二愣子清楚,這里只是污水收集中心,污水集中到這里之后,需開啟清潔功能,然后,坑底的泄水閘會打開,污水會流入清潔處理中心。
那樣以來,坑里的污水會自動排干。
但是二愣子卻不知如何操控。
二愣子的頭上滲出密密的細汗。他冷靜了下來。他清楚,如果再像剛才那樣一陣亂按,說不定會連通他自己在排管口鐵柵門上設置的電源。那樣,老伴會在瞬間被電擊身亡。
他低下頭,伏在儀表盤和操控桿前研究起來。這些操控技術廠里培訓過,他也許能夠想起。
污水坑里,李老太緊緊地抓住衣繩,在沈嫣然他們的提拉下試圖攀上吊廂。
可是,李老太太老了,再加上剛才的高空墜水,一驚一嚇之間,她已沒有力氣攀上吊廂。
李老太的衣服很快被污水浸透,原先的浮力一點點地失去。她只感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重。她的手因為長時間用力緊握,已經開始乏力和抖動。
“李阿姨,你別怕,我來救你!”高云說著,雙腳倒掛在吊廂側邊的鋼筋上,頭朝下向李老太伸出手來。
肖波和沈嫣然驚愕了。他們沒想到高云會不計前嫌,冒著生命危險,主動營救試圖謀殺她的仇人之妻。
一絲感激劃過李老太的眼睛。她一把抓住了高云的雙手!
“阿姨,你別怕,有我!”高云頭向下,微笑著鼓勵李老太。
肖波和沈嫣然同時抱住了高云的雙腿。
“用力!”沈嫣然道,“三,二,一,起!”
三層平臺上,二愣子見自己多年來四處尋找蓄意報復的高家閨女,竟化敵為友,熱心相救,不禁深為感動。
李老太在三個年輕人的齊心救助下終于脫離危險,上到了吊廂里。高云把李老太安置在吊廂里,自己爬上了廂頂。
肖波看著自己親自招聘的高云不僅熱心聰慧,而且善良勇敢,不禁為她豎起了姆指。
此時,二愣子看著暫時安全的老伴,又看看一頭汗水的高云,激動得熱淚盈眶。他動情地對高云說:“閨女,我二愣子對不起你!”
令大家都沒想到的是,二愣子竟一下跪倒在地。淚水已模糊了他的雙眼。他雙手撐地,深深地向沈嫣然、肖波和高云叩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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