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榛兒要去會親,衛琳瑯來活絡感情,順道也表達一下關切之意。
但是兩句話沒有,便又扯到了景瑜身上去。
“什么不聞世事,不爭不搶,那些都是風涼話。你想想,咱們又沒個有做總管的祖父!也不與某些人一樣,有個做將領的父親,什么都是現成的,自然用不著你操心。但是,你也高高掛起試試?恐怕非但耽誤了自己,連家中親人都幫襯不上了!”
榛兒道:“姐姐說的是不過,最近我與姐姐走得近,看著她對我態度不似往日了。”
“她心眼小不容人,在意她做什么?你莫不是瞧著她母親在膳房還算吃得開,又有個祖父在這里做總管,不敢得罪吧?”跟著鼻子里哼出口氣兒,道:“什么官還不都是皇上賞賜的?別太把她放眼里了你看太祖的大妃,當年何其風光,還不是沒能經的起太宗一番籌謀,最后落個殉葬的結局?她那可是地位牢固、不可撼動吧?且不說生有三個皇子,還都是太祖最寵愛的,后來那十四爺(大妃的四皇子)還不是被當今皇上掘棺鞭尸,落得個灰飛煙滅的下場?所以說,看著那些個規矩禮制,看著那些個風風光光的人,其實有些人,也不過是硬撐罷了!現在這世道,不是出身好就行的,要想吃得開,還得自己有能耐!”
榛兒被她這番話說的心情繁雜、千頭萬緒。35xs
一時也消化不下,只剩一個勁兒應承了。
“姐姐眼光獨到!聽姐姐一席話,猶如醍醐灌頂、茅塞頓開!妹妹沒什么本事,人又實在,實在蠢笨無能,往后只能仰仗姐姐了!至于景瑜,我沒什么可顧及的,全憑姐姐行事!”
榛兒一句接一句往上貼乎,衛琳瑯一句接一句的接茬。
這送上門來的助力,誰還有往外推的呢?
只是她不知道,眼前這個柔柔諾諾,天使白蓮般的榛兒,可不像她自己說的那般蠢笨無能,反而是個內心極有乾坤的。
她如今口口聲聲的貼附,也是琢磨著哪邊更值得依靠,就攀附哪邊。
衛琳瑯只顧著,若不時常在她跟前說上兩句硬氣話,就是把人往對手那邊送。
榛兒心下清楚的很,這算什么姐妹情深?
不過是相互利用罷了。
但正是這層利益促使的關系,卻往往是堅不可摧的。
這一點,衛琳瑯倒是和她心照不宣。
在這皇親國戚論麻袋裝,人人摻親帶故的沾上點旗族血液,權勢地位紛飛的環境里,要想站住腳,還得多些人擰成一股繩子才行!
榛兒將收集的月例錢包好,又弄了些吃食,散碎物件什么的,一并打了包裹。35xs
昨天鈴蘭拿來的藥,碼得整整齊齊,靜靜置在那邊,散發出淡淡的藥香。
她聞著,心里卻不是個味兒。
怔怔的盯了良久,心緒煩亂。
這是旁人的施舍!
她心里不舒服,不想接受。
但這藥對于她的經濟狀況來說,終究還是太難得了。
榛兒最后還是帶上它們,往西城門去了。
每次都是母親帶著弟弟過來探望,這次連同弟媳也來了。
母親接過她的包袱,遞給弟弟,翻過掌心,托著錢袋子掂了掂,遞到兒媳手中去,而后悄悄的把榛兒拉到一旁。
“你弟弟把賭債還的差不多了!只是去年洪水沖塌了咱家的屋,現在還未修葺,你侄兒的病眼見著一天天加重,你父親那邊拖了好久的工錢沒發”
榛兒的父母在旗里,那是出了名的重男輕女。
放著二十多歲的兒子不舍得叫出去做活,整日靠吃父輩這八旗包衣的二兩份例過活。
幾年前,好不容易娶了個身有殘疾又死了爹娘的媳婦,也算成了家,卻依然玩心不收,欠下一身賭債。
“母親,你莫不是嫌少不成?這些銀錢是分毫未動,攢下來的!再多也沒有了!再說,弟弟已經這么大個人了,你就不能讓他去找個活做嗎?咱們本就小門小戶的,哪經得起他那樣作騰!”
母親連忙道:“咱家就你這一個弟弟,就算是管,也總得叫他一點點的改不是?總不能將他的腿打斷!你弟媳婦的腿你是看著的,也是有點殘疾才肯嫁到咱們家”說著抹起了眼淚。
榛兒左右瞧瞧,道:“好了,你別再哭了,叫人看見豈不是笑話!”
母親緊接著道:“聽說宮里的宮女等次不同,份例就不一樣,你要好生做事,爭取做個高等宮女,到時候,咱家也好過些!”
“知道了,時候不早了,你們快回去吧!我這邊還有活兒忙著呢!”還沒到時間,榛兒便匆匆催促了他們回去。
她一肚子悶氣,抹著眼淚,獨自在花園走著。
重男輕女的母親,還有不爭氣的弟弟邊想著,邊狠狠的揪著路邊的枝葉,喃喃的道:“為什么旁人都有個好家世,我就沒有!”
這邊珍姑姑正手把手的幫景瑜指導花刀切法。
按說新入的宮女,沒有上灶的份兒,但如今景瑜已經可以做灶上的事了。
“別看了,快點去干活!”瞧著魂不守舍、呆呆往這邊瞧過來的榛兒,剛好經過的李麼麼催促道。
榛兒忍不住發了句牢騷,指指那邊,道:“不是不允許宮女輕易動灶上的東西嗎?”
“景姑娘已經被調往灶上了,有了掌勺的身份,自然可以切花刀!你也想,倒是加緊練哪!”李麼麼故意揶揄道。
榛兒白了李麼麼一眼,想著她是珍姑姑身邊的,耀武揚威給誰看?嘴上不敢說,心里將她祖上好幾輩問候了一遍。
李麼麼說話向來爽利,也不避諱人,狠狠的回了一個瞪眼。
景瑜聽見她們拌嘴,走上前瞧瞧,火藥味才稍稍平息了些。
“回來了?見到你母親了嗎?都還好吧!”
榛兒不尷不尬的擠出一抹笑,道:“都很好,謝謝姐姐,我去換衣服了。”
景瑜回來,跟母親道:“李麼麼剛才說話真的有點過分了。”
“她就那樣的剛直性子。”娜珍道。
“就算性子剛直,也不該張口就比對人。”
“你當李麼麼毫無緣由比對她嗎?麼麼那日聽見了榛兒和琳瑯說話,才會這樣的。”
景瑜臉色變了變,雖明明感覺的到榛兒有所變化,但如今確切的知道了,還是有些觸動。
其實昨天晚上還想,畢竟是衛琳瑯拐帶她,她也是左右為難。
然而現在看來,一切都是被迫的嗎?她自己又是什么心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