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修重生指南

第四十七節:苗頭

寧無心不是個良善之輩,做事向來不留余地,一旦出手,多半置人于死地,甚少有例外。

今日一役,很關鍵,不由得她不慎重琢磨,每一條線往上走會是如何,之后走勢又將會發生怎樣的變化,一步三算,不說都能絲毫不差,至少不能出錯了。故而她沒有將話說全了,說滿了,就是打算給阿綾一點緩和的余地,才好充分利用她的剩余價值。

否則,一旦將所有事態都挑明,她倒是不在意,這個自以為從九曲巷泥潭里探出一頭,覺得人生有了一絲半縷希望的粗陋少女是否承受得住,只怕她壞了事罷了。

誰會愿意走一條幾乎是必死的道路呢?

她忽然笑了。

粗略算了一下時間,此刻距離丑時,還剩兩刻鐘的時間,也不管阿綾面上還滿是無望,滿是失神,一手抓著韁繩,一手甩鞭子,“啪”,打著盹的馬匹頓時驚醒,嘶鳴一聲,繼而啟程。

馬車又行至三四里,遠遠便走來一道黑影,見到黑影的一瞬間,阿綾頓時驚醒,直到靠近,看清了黑影的真實面目,十三四歲的少女頓時瞪大了一雙眼,滿臉的震驚。

她終于意識到了某件事情的始末!

一股發自靈魂深處的顫抖蔓延。

一張普通卻透著一絲艷冶的臉逐漸色變。

就在阿綾即將發出某種撕心裂肺的怨毒時,寧無心從包袱里取出了一把匕首,電光火石之間,匕首輕抵在少女的咽喉處,而后充滿了笑意的蠱惑,傳入她耳中。

“恨嗎?呵呵,大概是恨得咬牙切齒,恨不能吃肉喝血吧?別猶豫,但凡有一絲血氣,但凡有一絲想頭,你就殺了他,只要你有這個本事……又或者,殺了我?”只要你有這個本事。

阿綾腦子已經完全混亂了。

一雙眼珠子忽然就夾雜起一層血絲,甚至于她已是一嘴的鮮血,滾燙而腥咸,恨不得當場殺了這兩人,一解心頭怨恨,她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距離瘋掉,大抵只差那臨門的一腳。

所幸。

粗陋少女自小就看慣了臉色,心性本就比一般人要堅韌個三五分,再加上這一個月以來的經歷,終究讓她心性意志有了長足的成長。

就像是一件泥胚經過了一次次打磨與燒制,煥然新生,縱是只是最粗陋不過的瓷器,卻再不是從前小打小鬧的一場風雨,就能擊潰。

又幾個呼吸,在她極力掙扎下,總算克制住腦海中的殺意與混亂——她沒有察覺到寧無心對她有一絲絲的殺意,然而,咽喉間抵著的匕首的冰寒,叫她無法忽視!

毫不懷疑,但凡她有一星半點過激的舉動,下一刻,馬車里又將多上一具尸首。

她好恨!

恨自己的弱小,恨老天的不公,恨這些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計,恨自己曾經心生的——情愫!

太可笑了。

寧無心沒有再說話,但那雙眼眸中表露的意思很清楚。

不要自取滅亡!

阿綾自然不懂這一句話,但不妨礙她領悟這樣一層“寒意”。

等阿綾逐漸克制住內心的驚濤駭浪,下一刻,山林腳下老廟門口,一只碧眼閃爍的黑貓,與瘦弱如同火柴的小孩的出現,令她心中的波瀾為之一滯,所有的注意力,準時易轉。

下一刻,少女忽就頭皮發麻。

真凰涅槃血脈的醒轉,短短半日,阿綾整個人發生了她自認為妙不可言的改變,不僅耳聰目明了,對于某些以往不見得能夠明白的問題,也突然就能明白個一二分,對于危險的預測更是近乎如直覺,所以,到了這一刻,見到小孩的一瞬間,她心頭,頓時又滋生另一種古怪的念頭。

大敵當前!

她并不知道這個九曲巷最可憐之人,怎會令她升起這樣的念頭——太不可思議了。

阿綾突然就想到了許久以前的那一個早晨,就是打翻了這小瞎子水桶的那一次,也許,是在那時候,就升起了某種苗頭。

寧無心不比這些得天獨厚的人,而今尚未踏入道途,視覺只能夠目視近前。

夜色下,她看不太清傅梨神情,然而阿綾就在身前,微微一怔,以及那雙血絲還未散盡的眼眸中顯露的情緒,卻看得再分明不過。

曾經的西漠大魔修寧無心,勉強能算得上是見多識廣,眉間忽然一動,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就不愿意打破這一刻的“寧靜”,反倒饒有興致的盯著這一大一小,笑得怪異。

她突然記起了前世五百年的最初,還是寧幽的時候,在前往應洲世俗百草門的那一段時日,名叫霍綾的九曲巷少女睡夢中的囈語——一段跟九曲巷黃家死去的老二有關,另一段則是她早些年生活在九曲巷的瑣碎,其中便夾雜著一件令阿綾既得意,卻又覺得憋屈的往事。

一句“她憑什么比我活的強大”。

一個令她始終都膈應的“小人物”。

這件往事,放在以前不值一提,可如今,便叫人覺得有意思極了。

前世踏入了化神之境后,寧無心不止一次從好友元煙羅口中聽聞“大道之爭”一事。

可惜,至死,也就勉強碰上了一個——背后布局者。

說是大道之爭,實際上,在別人眼里,她最多不過就是塊墊腳石罷了。

卻沒有想到,重生后,竟在小鎮這犄角旯旮的囚籠里,見到了這一幕——九曲巷兩個老家族的半大孩子,竟然產生了某種不可思議的聯系。

隱隱有道途之爭的苗頭。

也許她們兩人生來就注定了是敵人。

如果阿綾沒有覺醒血脈也就算了,一如前世,各自有各自的路,然這一世,血脈的覺醒,使得大概天與地不相逢,風牛馬不相及的兩個人,又重新圈在了一塊。

傅氏與霍氏的傳承之爭;

重瞳與真凰涅槃血脈之爭;

九曲巷某個早晨的的抬水之爭。

就好比如囚牢里初生的虎豹之子——

終究有一場生死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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