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修重生指南

第七十四節:送別

這件事轟動一時。

到底,涉險其中的不少修士,不說是某些名門大派的弟子,卻有個三分來歷,牽涉頗廣。

不久后,元嬰修士設局自爆,毀去秘地的真相被挖了出來。

結果,挖出了一臺好戲——修真界版潘金蓮與西門慶紀事。

而這場戲碼存活的最后一個主角,在被查出蹤跡后,遭各勢遷怒,當場擊殺。

因著此秘地打上了“上古修士”名號,寧無心調查時,便多看了一眼,只因當時此秘地入口已被毀去,徹底斷了蹤跡,便只略略看了一眼大致所在地,與一些環節,便暫時放下了。

要說,寧無心上一世選擇設局,終了自爆,念頭之初,未必不是此事給予的一絲靈感之緣故。

此時,再牽涉到此事,莫名就有幾分詭異的“親切感”,且寧無心回想其中傳聞,通過遺落的蛛絲馬跡,愈發覺得,其中必然不算簡單——特別是當場擊殺最后一個主角這事。

有些欲蓋彌彰的意思。

彼時這處秘地到底有沒有后續,其實誰也不知道了。

畢竟入口已毀。

當然了,寧無心也沒將所有希望都寄予在這處秘地,此外,她另外添了兩處。

只這另外的兩處,相對而言,藏有天階道經正本傳承的可能性要低上不少。

寧無心自然知道,這個選擇,相比于接受小鎮主人的饋贈要愚蠢太多了。

然有得必有失,有舍必有得,這話,她反復嚼了太久了。

與虎謀皮終究不是長遠之計。

這一世,對她而言,沒有什么比自由,比能瀟灑,能無拘無束追索大道更有吸引力了。

大不了,暫時不修那天階道經,而今暫時沒了墨蟬汲取壽元的后顧之憂,待未來尋至天階道經,再重修,何嘗不可呢?至于潛能的開發,她盡力做到極致,若是不行,她手頭上可是有著不少能夠改善,增加根骨的靈物消息,上一世,她沒有足夠資本爭奪,鎩羽而歸。

這一世,就未必了。

陡然間之,她心中一點清明浸透,凝重的心思,頓時就澄凈寬暢不少。

大魔修寧無心,怎可為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束手束腳?太不像話了吧?

少女無聲譏嘲。

在確認了未來要走的另外一條路后,寧無心無需再費心抉擇,與老狐貍斗智斗勇,頓時通體舒泰。此外,離開小鎮之事,便要提上議程了。

由于神思緊繃,寧無心整整三日都沒有合過眼了,這對于她這個半大孩子而言,無疑并不好受,若非這兩日,“茶水”不斷,始終有一口氣吊著,寧無心這凡胎肉眼之軀早就承受不住了。

前路琢磨通透的一剎那,寧無心沒有第一時間去找傅老頭,而是靠著書架,沉沉睡了過去。

呼吸聲很輕,輕微到,待坐在書肆另一角煩著經卷的少年才發現時,已是一兩個時辰后了。

借著打入書肆內的暗淡微光,少年其實已經不是第一次偷看少女了。

如果不注意那凌亂長發略微遮掩住的,翻起血肉的右眼,牟長生必然會贊一句好看至極。

其實就算這副“鬼樣子”,這三日之內,少年依舊忍不住一次次地窺視,他暫時說不清道不明那種感覺,而往往一看,就是許久,少則一盞茶,多則三五盞,也往往是被他那位師尊的老煙桿貼著他額頭狠狠一敲,他方才驚醒,而今天,似乎有點不一般,少女睡著了。

入夜。

小鎮一片煙雨。

小鎮西邊的青石巷的邊緣,一戶上書元宅的宅子里,有個溫婉婦人同樣三天未曾合眼了。

白日時給自家半大的孩子講述小鎮真相,講述元家,講述小鎮之外,講述他父親與姐姐,到了夜里,便頂著微微燭火給即將遠行的幼兒縫制衣物,那里有時間,有心思入眠。

而在三日前,婦人便將信息傳出去了。

只是等到自家老木門響起重重的敲門聲時,溫婉的婦人,還是覺得這一刻,來得太快了。

但婦人也絲毫不敢怠慢了院外的人,甚至不等小丫鬟,親自起身,頂著煙雨開了門。

一個身穿著白色僧袍,不過十四五歲的小沙彌站在門外,道了聲施主。

溫婉婦人卻沒有因為沙彌年紀不大而露出一絲一毫看輕的意思,莊重接了句“阿彌陀佛”。

接著,將小沙彌引入了院中,與此同時,小閣樓上突然想起“踏踏”的聲音,虎頭虎腦的小孩從閣樓上跑下來,當見到小沙彌時,小孩眼里早已沒有了屬于前那股機靈勁,反倒一片凝重。

三日的時間,本就極為聰慧的小孩,在溫婉婦人的教導下,已是不得不接受了某些事實。

比如這世界并不像他想的那么簡單,比如九曲巷小瞎子,比如隔壁寧家小藥罐子,比如……

最終,七八歲的小孩意識到,他是真的要離開娘親,離開小鎮了。

娘親說,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很浩瀚,可是,元澄還是比較喜歡這個被娘親鄙夷為巴掌大小的小鎮,只這話他只對傅家小瞎子抱怨過,而小瞎子,不予回應。

他知道身上背著的那塊木牌,是寧家小藥罐子送的,用他娘親的話說,很貴重,也許將他賣了,也不一定能換到,他很想當面向她道謝,但小瞎子說,她不方便見自己,不久前還生龍活虎的小孩萎了,沒有小大人般的嘆氣聲,只是在傅家長生樹下,靜靜坐了多久。

接著,小孩就見到,自家堪稱鐵娘子的舉人娘親,那雙本就溫柔的眼,突然掐出了水。

元澄見此,心中一緊。

小孩雖然有些調皮,卻是很疼惜自家娘親的,故而,心中一陣酸楚后,原本哀傷不以的凝重神色,竟轉瞬間不見了,仿佛大夢初醒,揉了揉惺忪睡眼,扯著嘴,喚了聲娘親。

笑得比哭還難看。

最終,小孩離開了,背著個小包袱,在溫婉婦人兩眼通紅的視線中,逐漸消失在煙雨夜幕里,等著那小人徹底沒了蹤影,溫婉婦人眼眶里的淚水,終于如洪水出閘,泄了個徹徹底底。

小孩跟著沙彌走過安陽橋后,意識到走得遠了,才轉過身。

半大的孩子,望著那幽暗不見底的巷子,終于忍不住在橋頭跪了下來,朝著自己院子的方向,使勁磕了三個頭,等著抬起頭,小孩除了額頭一片血跡外,已是泣不成聲。

而不遠處,也就是安陽二橋,骨瘦如柴的傅家小瞎子靠著石橋而坐,握著的拳頭懸在煙雨之中,等著元家小孩哭著站起,轉身離開的一瞬,攤開了干凈的小手。

綁著著粗糙繩子的鈴鐺忽然掉落,“叮鈴”之聲傳出,踏入東來街的小孩聽到此聲,腳步一頓,突然就放聲大嚎,此時,他腳步很重很慢,但始終沒有轉頭,跟著面露古怪笑意的小沙彌,消失在煙雨中。

小孩知道。

這一別,再見,怕就是很多很多年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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