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秋似是比往年更熱些,官路兩旁樹木的葉子曬的都有些打蔫。
蕭松從南夷府城出發,騎馬沿著大路往北而行。
從南夷府到平陽府再到越川府路都特別好走,甭管是什么天氣,路面都干干凈凈的,沒有一丁坑坑洼洼的地方,走著也很平穩。
出了越川府有一段路也很平整。
但是漸漸往北走,路就越來越難走了。
從越川府往北,只有一小段路是水泥路,剩下的都是土路。
路上有馬隊行進,還有一些車隊,走在路上,塵土飛揚,不多時,頭發上,衣服上都是一層的黃土。
蕭松走了一段路就被嗆的直咳嗽。
跟著他的隨從就道:“公子,咱們戴上口罩吧,要不然這些土嗆的太難受了。”
蕭松就拿了口罩戴上,他的隨從護衛也全都戴了口罩。
就這,一行人還覺得有些難受。
蕭松沒有往北走過。
他自出生就在南夷這邊,后來被蕭元和安寧收養,也一直在南夷這邊打轉,幾乎沒怎么出過南夷諸府,如今出來了,舉目所見,便是民不潦生。
南夷那邊正是秋收時節,不管到了哪里,都能見到農人興高彩烈的收割莊稼,每一個人都帶著笑臉,眼里是對美好生活的希望。
在縣城,在府城,四處都是平整的馬路,街上的行人衣著整潔光鮮,舉止也很溫和有禮,而且街市十分的繁華,一瞧就知道是個富裕的地方。
可出了越川府之后,蕭松所見到的景象就不一樣了。
這里田野有好些都荒蕪了,隨處可見衣不弊體的百姓,很多百姓都是骨肉如柴,有的甚至于瘦的跟骨架似的,幾乎都看不到有什么肉。
還有一些孩子頭大大的,胳膊腿特別細,但是肚子鼓鼓的,一看就是經常挨餓餓成了這樣。
看著這一切,蕭松心情復雜極了。
南夷府的孩子們日子過的多好啊,如今家家戶戶都吃得飽飯,大多數的孩子都能去學堂讀書,可往北走呢,大齊這邊的孩子日子竟是這樣的。
蕭松狠下心來不去看,每天都急著趕路。
終于,他趕到了揚州城。
都說煙花三月下揚州,還說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可見揚州的繁華。
早先,蕭松讀書的時候也讀到過這些詩句,他也很向往這個風景優美,商業繁華的城市,一直想象著揚州是什么什么樣的。
可當他到了揚州,卻很是失望。
揚州城,離南夷府差的遠矣。
進了城,蕭松沒有直接去青竹書院,而是先找了個客棧住下,先洗漱一番,休息一晚再去。
他洗漱好了,晚上又逛了揚州城,看了揚州的夜景,第二日才讓隨從去給梅府投了拜帖。
卻說這梅先生名伯清,是個性子孤傲,人品高潔的。
他和安寧的父親柳御史是知交好友,也是同窗,兩家算得上通家之好。
他先在翰林院當差,后來真是看不慣大齊的官場,索性便辭官不做,應了好友之邀去了揚州,之后二十多年的時間里,他就一直在揚州教書,雖不說大富大貴,但日子過的也十分的悠閑自在。
梅府便在青竹書院不遠處的一條清幽的巷子里,這條巷子住的多時青竹書院的先生。
梅家就在最里邊。
梅伯清早年間有一子一女,兒子成家立業,也在青竹書院教書,女兒所嫁非人,生生的叫婆家人給氣死了,也沒留個一兒半女的,叫梅伯清痛心了好些年。
如今梅伯清和兒子一家住在一處,住的是一個二進的宅子,宅子不大,但梅家人口簡單,倒也住得下。
梅伯清這日休沐,一大早起來便站在廊下逗弄養的八哥,梅太太起床之后見他又逗八哥,就白他一眼:“大早上的站在風口里也不怕凍著,趕緊進屋去。”
梅伯清笑了笑,轉身拉著梅太太往屋里走:“行,聽夫人的。”
梅太太才要叫丫頭擺飯,便見忠伯從門房那邊進來,見著梅伯清就道:“老爺,門口有個年輕后生投了拜帖,說是故人之子拜訪。”
“故人之子?”
梅伯清皺眉想了許久也想不起這故人之子是哪一個來。
“投拜帖的姓什么?是從哪兒來的?”
忠伯低聲道:“那后生說他們公子姓蕭,是從南夷來的。”
梅伯清還是有點想不起來,但是梅太太卻想起一人來,他拽了拽梅伯清的衣袖:“是柳丫頭家的孩子。”
一句話,梅伯清終是想了起來。
安寧嫁的可不就是姓蕭的,前幾年蕭家被遷怒,流放南夷,投拜帖的從南夷來的,又說姓蕭,指不定就是安寧的兒子了。
知道是誰了,梅伯清趕緊道:“你去告訴那個后生,他們公子若是有時間就過來,就說我們家和他外祖家是通家之好,不用講那么些禮數的。”
忠伯出去,不一會兒回來就道:“那后生說他們公子用不了多長時間就到。”
梅伯清也不說吃飯了,拉著梅太太進屋團團轉了起來。
正好他兒子梅致遠和兒媳婦耿氏過來請安,梅伯清就道:“你們倆一會兒別出去,今日有客登門,你們一會兒也見見。”
梅太太又吩咐:“把咱們家的小子也叫來,即是柳丫頭的兒子,想來,與咱們家的孩子也差不了多少,他們小孩子在一處有話說。”
“對,對,把他們都叫來。”
蕭松這邊聽到回話,便趕緊帶著從南夷帶來的禮物登門拜訪。
他過去的時候,梅家的正門開著,一個看著有五十來歲的下人守在門口,看到蕭松,便問:“可是蕭公子?”
蕭松笑道:“正是,老伯有禮了。”
那下人便是忠伯,他悄悄打量蕭松幾眼,見這孩子長的個子挺高,面皮不及江南這邊的人白凈,但五官卻長的極好的,看著很有幾分陽剛之氣,比江南這邊那些看起來柔弱的文人更有男兒氣概。
這一看,忠伯就對蕭松印象不錯,他引著蕭松進了正廳。
正廳里,梅伯清和梅太太坐在正位上,梅致遠和耿氏坐在左側,他們身后還坐著兩個長的很秀氣的少年。
蕭松進來便給梅伯清行禮:“小子蕭松見過梅師祖。”
他這一句話倒是讓梅伯清逗樂了:“趕緊起,是不是你娘說我是她師伯?”
蕭松起身笑道:“娘和小子提過很多次,說特別想您,只是離的遠,娘也來不了,這回家里安頓好了,就讓小子來瞧瞧。”
梅伯清看蕭松目光清正,且言語也十分便給,就對他很是喜歡:“難為你小小年紀奔波了這么久,真是不容易。”
梅太太趕緊道:“好孩子,你趕緊坐。”
蕭松笑著坐下:“梅師祖和師祖母可還安好,娘一直擔心你們,讓小子來了之后必要服侍幾日,也全當盡娘親盡盡心。”
梅太太點頭:“好,我們兩個老的還好著呢。”
等敘過舊,梅伯清就讓他的兩個孫子陪蕭松,蕭松卻起身道:“小子對揚州城慕名已久,原也該跟兩位兄長逛逛的,只是娘親還有一封信要交給師祖。”
梅伯清一聽,就帶著蕭松去了書房。
進了書房的門,蕭松才從懷里拿出信來遞給梅伯清,一邊遞還一邊道:“師祖,娘讓小子給您捎句話,她說明年春天恐怕江南大雨,您也知道如今的吏治FǔBài,只怕這些河道擋不了多久的,到那時,江南各地怕是洪水滔天,娘說惦記著你們,想請您一家去南夷住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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