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齊京城
李首輔從宮中回來,他神色有幾分凝重。
李夫人趕緊給他脫掉披風,又讓人拿著溫熱的帕子遞給他。
李首輔擦了手和臉:“我觀陛下的氣色很不好,怕是陛下的身體有恙。”
李夫人輕聲道:“老爺多看著些,實在不行,咱們也好有個準備。”
李首輔點頭:“大靖的那位皇后倒是個厲害人物,竟讓人把江南的糧食運來賣,此舉真乃一舉數得,那個女人真是極不簡單的。”
李夫人低頭:“女子太過厲害了,只怕這世道容不下,旁的不說,大靖那位建元帝可是位雄主,他那樣的人,如何能容得下一個同樣有野心的皇后,之前還要靠著那位皇后籌謀,萬事都能忍得下,且等著吧,等到建元帝得了天下,頭一個倒霉的就是那位柳皇后了。”
“唉。”李首輔嘆了一聲:“可惜了。”
李夫人問李首輔:“貴妃娘娘如何怎么樣?”
李首輔冷笑一聲:“她?我看著這天下都是因她喪送的,如今陛下越發離不得她,再過些時候,恐怕朝政都要交給她了。”
“大齊危矣啊。”李首輔最后說了一句,他擺擺手不想再多說什么。
李夫人讓他坐下,又讓丫頭們趕緊擺飯。
吃過飯,李首輔去了書房。
過了片刻,他的侍從就送進一封信來。
李首輔看后大驚失色。
“來人。”
他朝外叫了一聲。
很快就有幾個侍從進來。
李首輔要說什么,但是想到現在大齊的局面,竟覺得十分無力。
他擺了擺手:“行了,沒事,出去吧。”
等到侍從出去,李首輔起身,望著窗外的明月出神。
過了很久,李首輔頹然彎了腰,眼中隱有淚光閃現:“大齊百年基業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要毀了,真是天要亡大齊啊。”
大靖,蘇州
蕭元接到派往大齊的探子送來的秘信,他拆開來,拿在火上烤了烤,顯出字跡。
看后,蕭元把信拍在桌子上:“來人。”
小德子帶著幾個人進來。
“去將端親王、儀親王、信郡王等人都叫來,還有林大家、董將軍、袁學士以及幾位公主也叫來。”
小德子答應一聲就要往外走。
蕭元又道:“讓別人去傳,你親自去鳳棲宮請皇后過來。”
安寧最先到勤政殿,她過來的時候帶了一些水果和點心還有蜜餞。
她來了不一會兒,蕭榮和昭陽這些人就來了。
后頭還有端親王和儀親王,最后是林大家以及董大幾個人。
等著人來齊了,蕭元讓在殿中添了椅子請大伙坐下。
他把從大齊傳來的信讓這些人傳閱。
安寧最先看,看后臉上有幾分愁容。
然后是林大家看,再之后就是蕭榮等人。
等著圍坐的人全部看過信,蕭元才問:“諸位有什么想法。”
這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不說話了。
后頭還是儀親王道:“皇兄這是什么意思?不過是大齊河道總督的事情,關咱們什么事?”
端親王也看著蕭元:“皇兄,這信到底是怎么回事?臣弟看不明白。”
蕭元又看向袁維,袁維想了半天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蕭元就指了指蕭英:“英兒,你來說。”
蕭英起身行禮:“信上說大齊黨爭厲害,如今清流和李貴妃一脈在朝堂上紛爭不斷,因著很多事情,如今李貴妃一脈的這些人被清流壓制,原來的河道總督便是李貴妃一脈的盧旺擔任,盧旺這個人有能力,但有些貪腐,而且為人還圓滑,清流那些人對他很看不過眼,想要讓狄頌換掉他,而且景慶帝對盧旺也有些意見,他覺得每年投入那么多銀子治河是浪費了,覺得這里的銀子多數都被盧旺給貪了,想要請以清廉聞名的狄頌做河道總督。”
蕭元沉下臉:“信上已經說了,不需要你再說一遍,朕問你的想法。”
蕭英道:“兒臣,兒臣覺得這對大齊來說是件好事。”
“你們呢?”
蕭元看看圍坐的那些人:“薈兒,茵兒,你們覺得呢?”
蕭薈擰眉思量,蕭茵也有些摸不著頭腦:“父皇,您到底是什么意思?兒臣覺得這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蕭茵又想了想:“兒臣覺得這里頭有事,但是兒臣愚鈍,一時想不出來。”
蕭元有些失望。
他指了指林大家:“林學士呢?”
林蓮雙看向安寧:“臣看皇后娘娘一直愁眉不展,想來是有什么想法,臣的看法和皇后娘娘大致應該是一樣的,臣覺得這大齊這是在自毀長城。”
“什么?”
蕭英一驚:“林學士為何這般說?”
林蓮雙朝蕭英拱了拱手:“殿下容稟,這盧旺雖說有些貪了,為人也圓滑,還是李貴妃一脈,但他卻是個難得做實事的官,他貪的也不多,貪的那些都送到京城用來打點朝堂上一些官員,好讓他能夠繼續治河,他做的一切事情都只是為了治河,他任河道總督多年,全部的心血都撲在治河上,真的是個很能做事,也很會做事的官員,如果大齊能夠一直讓他治河,也給足他治河的銀子,在他有生之年,說不定能夠真把黃河治理的好一些,然,他治河治到一半就臨陣換將,這對大齊非福。”
安寧點頭:“林學士說的對,只是,林學士忽視了一點。”
安寧一說話,所有的人都安靜下來,大家都靜靜的聽安寧說她的想法。
“林學士沒有考慮到狄頌這個人,狄頌清廉,在民間聲望很高,但是,狄頌卻也死板,他很喜歡古禮,一切事情都喜歡向先賢看齊,還有,他和盧旺有仇怨,他看不慣盧旺的為人處事,對于盧旺治河的法子看不上眼,如果讓狄頌為河道總督,指不定他就能把盧旺修好的河道給扒了。”
安寧說到這里,蕭茵聽的心驚膽戰,她想到一件事情。
蕭茵猛的站了起來:“父皇,母后,兒臣派人去江北賣書和賣報刊,同時也打聽了大齊的一些事情,兒臣想起一事來,這個狄頌曾和人說過,當年大禹治水用的是疏之一道,便是不堵河道,疏導洪水,讓洪水流入大河之中,這才治理了水患,他還說盧旺用的法子不對,浪費了朝庭白花花的銀子。”
安寧點頭:“確實有這么一回事。”
蕭英想了想,突然間有些明白了。
“也就是說,狄頌如果換了盧旺,他會把盧旺修的河道全部給扒掉或者放寬河道,讓河水流的自在些。”
林大家揉了揉額角:“如此,只怕大齊江山不保了呀,最可怕的是說不得明年就會生靈涂炭。”
儀親王還是有些不明白。
安寧就小聲給他解釋。
“盧旺治理的是黃河,黃河的河水里泥沙多,泥沙沉積,讓河床越來越高,而盧旺治河的法子便是加固河道,讓河道變窄,讓河水流的湍急,這么一來,會一點點的沖刷河沙,河水會將泥沙裹攜著入海,常年累月,便使得泥沙不再沉積,再加上上游種植綠植,時間長了,洪水泛濫便會少很多。”
儀親王點頭表示明白了:“也就是說,換了狄頌,他放寬河道,或者將一些河段河道扒掉,河水就流的緩了,泥沙沉積的越來越多,一層層的這么沉積下去,黃河……黃河會成為地上河。”
他越說越是驚懼:“真的會如此嗎?這,這狄頌是在害人啊,是將前人治河之功毀于一旦。”
蕭元這才道:“是。”
他叫過蕭英,語重心長道:“英兒,我今日教導于你,為君者要會用人,要知人善任,什么人放在什么位子上,都要仔細的想清楚,讓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情,這狄頌是好官嗎?自然也是,然,他做河道總督卻是個錯誤,如果讓朕來用人,會讓狄頌做御史臺左都御史,讓他監察百官,讓他聞風上奏,他生性耿直,不畏強權,自然會做得很好。”
蕭英很認真的聽著。
蕭元繼續道:“還有,看一個官員是否合格,并不只看他是不是個清官,一個清官,只有清廉的名聲,但沒有做出任何的實事來,沒有讓老百姓得到一點好處,沒有治理一方水土,讓一方百姓安居樂業,他便是不合格的。”
蕭英點頭:“兒臣謹尊父皇教誨。”
蕭元嘆了一聲:“朕憂慮的是,若果狄頌換了盧旺,只怕明年黃河泛濫成災,兩岸不知道多少百姓要遭殃啊。”
眾人想到江南的洪災之時那慘烈的景象,再想想黃河兩岸的百姓,心情也一時沉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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