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太太抹著眼淚輕聲和安寧說起當年的事情。
王順和他媳婦在一旁也是一臉的氣憤。
其實安寧倒還有些記憶的。
只是記憶畢竟太過久遠了,她也記不太清楚,但她也知道王老太太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
“姓丁的不是人,早知道他是這么個殺千刀的,我怎么著也不會把你娘嫁給他。”
王老太太說到后頭忍不住罵了起來:“你娘生你的時候傷了身子,姓丁的也不說給她看病,等賣了你沒幾年,他考中了舉人,當時他可風光了,為了不讓你娘妨礙他的青云路,就以無子為由休了你娘。”
安寧靜靜聽著。
王貞娘這個時候也緩了過來:“大妞,你,你爹真不是什么好人,你別想去找他好不好,你去了他也不認你,反倒指不定會害了你的性命。”
安寧垂頭,捂著臉哀聲而泣:“我沒想找他,要不是……要不是我想知道我是從哪兒來的,我爹我娘有多嫌棄我才把我賣了,我都不會過來,我現在得了病,只怕是好不了了,寧家也把我趕了出來,我,我也不拖累你們,現在娘也看了,也知道當年是怎么回事了,我就是死了也能閉上眼睛。”
她哭著說完這一通就起身往門外跑:“我,我先走了。”
王貞娘哪肯讓安寧走啊。
她一把拽住安寧:“你上哪兒去,你這不是摘我的心肝么,我好容易見到你,你又要走,你一個單身女子無依無靠的能去哪兒?”
安寧別過臉不敢看王貞娘:“走到哪兒算哪,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的。”
王老太太也起身,她拉住安寧另外一只手:“我的兒啊,即是回來了,哪里能讓你走的,切莫再說什么拖累不拖累的,你只管住下,我讓你舅母給你收拾屋子。”
王順媳婦笑道:“我這就去把東廂房收拾出一間來,就給咱們大妞當閨房。”
安寧使不上力氣,叫王貞娘拽著再度坐下。
王貞娘細細的打量她:“你得的是什么病?莫怕,我,我這些年做繡活也攢了些體已銀子,我拿錢讓你舅舅給你抓藥。”
“找大夫看過沒?得的是什么病啊?”
王老太太拉著安寧的手緩聲問。
安寧搖頭:“不知道,沒尋大夫看過,只是有些發燒,手上有些痘疹,太太和姑娘怕是天花,就把我趕了出來。”
王老太太拉過安寧的手細看。
王順媳婦也過去瞧,看了幾眼,王順媳婦就問安寧:“你這幾天吃過啥啊?”
安寧搖頭:“一時想不起來。”
王順媳婦又問:“是不是摸過艾葉?”
安寧皺眉細細的想了許久:“可能摸過。”
王順媳婦一拍大腿:“大妞,你這哪是天花啊,這不是,根本不是,你和你娘一樣,不能接觸艾葉,只要摸一摸,就開始發燒,身上起痘疹,過幾天就好了。”
安寧還不敢相信:“舅媽,你別哄我,哪里有這樣的病呢?”
王老太太也跟著一拍大腿:“我怎么把這事給忘了啊,確實,你娘只要一挨著艾葉,那必然起疙瘩,身上要難受好幾天的,你應該是和你娘一樣。”
安寧又看向王貞娘。
王貞娘點頭。
安寧這才破涕為笑:“這么說,我不用死了?”
王老太太啐了幾口:“呸,呸,說什么傻話,哪里死啊活啊的,不死,咱們誰也不死。”
她笑著把安寧摟在懷里:“我的兒,真是讓人心疼死了。”
安寧窩在王老太太懷里輕聲哭著:“謝天謝地,不管怎么著我活著回來了。”
等著祖孫二人哭夠了,王順就問安寧:“大妞,寧家放了你的身契嗎?”
安寧點頭:“太太和姑娘仁義,讓我走的時候給了我身契。”
“這就好,這就好,往后咱就不是奴才了,咱能堂堂正正做人了。”
王順一聽安寧拿了賣身契出來了,登時撫掌大笑。
王順媳婦風風火火的往外走:“遇著這樣的好事,必然要好好吃一頓的,我去殺只雞,大牛,你去割點肉,二牛,你去打一斤酒。”
王順一家忙活去了,安寧和王貞娘坐著說話。
王貞娘問安寧這些年在寧家過的怎么樣,安寧就只說好,還說跟著姑娘學了不少東西,說她也會做繡活,往后就可以和王貞娘一塊做繡活養家了。
說了一會兒話,王順媳婦過來說東廂房的屋子收拾好了,讓安寧先去歇一會兒。
安寧起身道了謝,拿著小包袱跟著王順媳婦過去,片刻之后,王貞娘也過去了。
因安寧來的突然,時間又短,東廂房只是打掃干凈放了一張床和一個舊柜子,旁的真沒什么,這屋子比起安寧在寧家住的下人房還簡陋。
不過這對于安寧來說已經很不錯了。
她這會兒也困了,跟老太太和王貞娘說了幾句話倒在床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她睡下了,王貞娘細細的給她蓋好被子,拉了老太太出來。
“娘,我這算是苦盡甘來了吧。”
老太太嗯了一聲,抬頭望天,把眼淚咽下去:“沒想著你還有這樣的造化,我還說有我和你哥一日能管你一日,將來我和你哥去了你可依靠哪一個,現如今你這閨女就找了來,你將來也算是有了依靠,咱們往后且慢慢瞧,最好給大妞尋一個家里沒父母的男人,你老了也能有人養著。”
王貞娘擺手:“不用為了我著想,大妞愛怎么著就怎么著吧,將來她喜歡啥樣的,就讓她嫁,她要不喜歡,我就多留她幾年。”
老太太拉著王貞娘進廚房幫著王順媳婦做飯。
“你想清楚了就行,只是咱們得合計一下大妞的戶頭落在哪兒,畢竟當年你和姓丁的王八蛋說大妞死了,現如今活脫脫的回來了,這可怎么說是好?”
王順媳婦看看老太太:“娘,就落到貞娘名下,對外說貞娘認的閨女,外頭怎么想不要緊,咱自己清楚這是親生的就成。”
老太太琢磨了一會兒:“那就這么著吧,明兒讓順子去給大妞把戶籍辦了,免的認長夢多,遲則生變。”
安寧這一覺睡的特別香甜,她醒了的時候天色已經昏暗下來。
屋子里靜悄悄的沒一點聲響,安寧起身,她借著些許光線把包袱打開,里邊放了兩件換洗的衣物,再就是這些年她在寧家攢下來的一些錢財。
她送給三丫了一些,但自己也剩了不少。
畢竟她是大丫頭,每個月都有月銀,吃住又都在府里,四季的衣服都是府里給做的,她也花不著什么錢,自然攢了不少。
除了月銀,逢年過節的,府里主子過壽啊,有啥喜事之類的還有賞錢,再加上安寧一手好繡活,時常給主子做些衣物,這個也都能領到賞錢的,這么算下來,她在寧府十幾年,真攢了不少銀子的。
包袱里一個黑漆皮匣子,打開之后里邊有一些碎銀子,還有幾張銀票,另外就是一些貴重的首飾。
安寧一樣樣的數過,銀票有十兩一張的,有五兩一張的,統共有十來張,還有一些金錁子,這個也值不少錢,再就是首飾,最貴重的是一支赤金鑲紅玉的首飾,這個是早先大姑娘出嫁的時候讓安寧幫忙做東西,之后大姑娘賞給安寧的,安寧一直放著沒舍得戴,走的時候也捎帶手拿了出來。
光是這么一個首飾,賣了也能換一百多兩銀子。
這年月一百多兩銀子可是一筆巨款,不說鄉下,就是城里住著的尋常人家,一家子好幾口人吃喝啥的都講究一些,一年統共也花不了二十兩銀子呢。
可以說,安寧帶出來的這些銀子首飾啥的,都能在京城不是很繁華的地帶買幾間小房子了。
她把這些錢歸攏了尋個地方放好,又重新梳了頭發,這才推門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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