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間內的桌子上滿當當的擺了一桌子。
白灼菜心,清炒山藥片,龍井蝦仁,蓮花醬肉絲,焦溜丸子,蟹黃豆腐,菊花魚,糖酥小排,還有一小盅煨的濃濃的雞湯。
比之往常用的碟子,這些碟子要小得多,難怪他那食盒能裝得下。
目光從兩碗碧梗米移到他的臉上,姜零染道:“這應該不是茶樓里的廚子做出的飯菜吧?”
燕柒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吃飽才能好辦差嘛。”
“所有人的菜色都是一樣的,你安心吃。”說著壓著她的肩膀讓她坐下,而后在她身旁的椅子上落座,拿起筷子夾了一塊排骨放在她碟子里,道:“不知道你喜歡吃什么,也不好差人來問,便讓廚子做了拿手菜。”
“你嘗嘗看,若覺得不好,咱們明日便換別家。”
排骨切的很小塊,且已經去了骨頭,被誘人色澤的醬汁包裹著,看著便讓人食指大動。
姜零染放在膝蓋上的手遲疑了一下才抬起,捏起筷子夾著吃了,道:“很好吃。”
燕柒笑了笑,夾起一塊排骨吃了,道:“那明日還吃他家的。”
姜零染道:“明日不必這么奢侈,就按照戶部給的膳補就行。”
說著頓了頓,又道:“兩湖的災民怕是連入口的水米都沒有,我們這么浪費,實在是罪過。”
燕柒道:“兩湖地區沒受災的地方以及旁邊的州府早已經開倉放糧了,受災的人餓不著。”
“況且這些事情有朝廷操心,有我操心。”
“你呢,就好好吃飯,好好休息,這樣我就能少操點心,多分點精神些給兩湖了。”他想抬手揉揉她裝了太多事情的小腦袋,卻又不敢。
不知什么時候開始,他與她說話的時候,尾音總會微揚,帶著寵溺與勸哄。
像是哄孩子。
姜零染羞怒瞪他一眼:“關我什么事?你少胡說。”
燕柒笑道:“你說什么都對。”
“快吃吧,待會兒涼了就不好吃了。”
“...”姜零染真不知道他這哄人的本領是哪里學會的?
莫非是在云癡面前做慣了的?
這般想著,心里的羞惱與不知如何接話的氣悶的情緒便淡了下來。
雖然知道他做事謹慎,但她還是想盡快的結束這一餐,免得他在這里逗留過久,引人注目。
低頭用膳不再言語。
燕柒瞧見她如此乖順,奇怪道:“心里想什么呢?”
姜零染自然不會讓他窺見自己的內心。
頭也不抬,淡聲道:“食不言。”
這是不愿意和他說?燕柒也不追問,道:“行。”
說著加快了用膳的速度,三兩口便吃了大半碗的米飯。
食不言,不食的時候總能言了吧!
姜零染掃見了,以為他餓壞了。
想了想把米飯碗往他手邊推了推:“我還沒動,吃不完,撥給你一半吧。”
燕柒每每都能從她身上察覺到別扭感。
不過,他很喜歡這種別扭感。
至少能說明,她的心不像她這個人一般,對他的存在毫無波瀾。
看著推過來的飯碗,他眼角都染了笑意。
他今日在樓下坐了大半日,點心用了一碟子,茶水喝了兩壺,并不餓。
但卻不會拂她的好意。
也知道她的飯量,便不客氣的撥走了一半。
姜零染端起半碗米飯吃著,想到什么道:“你剛剛說有事情要和我討論的?”
燕柒道:“食不言。”
姜零染:“...”
廂竹很快用了午膳,回來換青玉,又看二人將要用完膳,忙去泡了壺茶。
喝著茶,姜零染再問他,有什么事情需要和她討論?
燕柒覺得肚子發脹,卻又不好在她面前提,連揉一揉都不敢,唯恐被她看出了端倪。
越坐越覺得腰帶束縛,站起身走動了幾步。
推開窗戶,探頭往下看了看,又扭身看著她,道:“太子傳了話回來。”
姜零染看著他內斂端凝的神色,一口氣提上來,緊張道:“怎么了?”
燕柒背靠窗臺,雙手環胸,溫和的目光里夾雜著絲絲縷縷不加掩飾的銳利探究:“你剛剛想什么呢?”
“你!”姜零染語噎片刻,難以置信且憤慨道:“你知道你這是什么惡劣行為嗎!”
燕柒點頭:“知道。”
姜零染被他這幅行若無事的模樣震的不輕。
又心急的想知道太子傳回的消息,不得不壓下氣惱,道:“我什么都沒想。”
燕柒眉峰輕挑,站直身子道:“我該走了。”
說著便往外走。
房間小,他步子大,姜零染怔了一息,他已經快走過桌前了,忙伸手拽住他的袖子。
燕柒止步扭頭。
姜零染目光在他臉上轉了下,又垂下眼睫,低聲道:“我想了。”
燕柒唇角勾了勾,冰涼涼的語調略有和緩,帶著誘哄道:“告訴我,想什么了?”
她剛剛到底想了什么,才會一息之間變換了情緒?
他覺得與他有關,且需要知道。
可他明白,她這溫吞吞的小綿羊性子究竟有多執拗。
不得不出此下策。
姜零染抿了抿唇,道:“想著午膳后如何能效率更快的做事。”
燕柒瞇眼瞧她片息,輕輕吐出兩個字:“騙人。”
姜零染穩下心神道:“沒騙,就是想的這個。”
燕柒也不與她爭辯,道:“我要走了。”說著晃了晃胳膊,掛在袖子上的手也跟著晃了晃。
“...”姜零染松開了手。
低垂的視線內的靴子一轉方向,毫不遲疑的往房門的方向走了。
不自覺的她眼前就蒙了水霧。
她氣他行徑惡劣,卻根本沒立場去怪他什么。
又恨自己活了兩世還沒活明白,陷入這瞧不見的蛛網里...。
午膳時間一過,就要有人來捐銀了。
她圣命在身,不能離開。
可兄長的消息卻必須要打聽,想了想,她道:“廂竹。”
“怎么了姑娘?”
姜零染揉了揉眼,甕聲甕氣道:“你去找文叔來。”
廂竹遲疑了片息,應聲去了。
姜零染聽到她離開,才抬起頭,卻見門框上倚著一人。
不是燕柒又是誰。
她看著他懵了懵,旋即轉開了眼,淡淡道:“公子怎么還沒走。”
燕柒嘆了聲,走到她身旁。
姜零染氣他氣的要死,看他靠近,立刻要走開,卻被他抓住了胳膊,拽到了他身前。
燕柒抬手碰了碰她泛紅的眼尾,眉頭擰的死緊,愁悶道:“想要撬你的話可真難。”
姜零染莫名的更委屈了。
拍開他的手,冷道:“你放尊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