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沖到了宮門口,燕柒才算是有了些冷靜。
怎么就突然給他選妻了?
就算選妻,為什么讓姜零染選?這不是皇上的行事風格!
莫不是皇上知道了什么?!
借由此舉敲打姜零染?
這般一想,剛剛對姜零染的氣惱皆化成了心疼。
想到中秋那日他未做遮掩的便去了二和街,極有可能被皇上察覺了!
她定是被皇上威脅了!
一定是這樣。
汀蘭苑里燈火通明,卻靜悄悄的,廊下無人候著。
房間內,姜零染伏在書案上,凝眉斂神的捏著畫筆描畫。
桌案一角的香爐里蒸騰出馥郁甜膩的味道。
香料是前兩日剛買的,今日第一次用。
廂竹嗅過后覺得過于膩人,不是姜零染喜歡的,要撤下,姜零染卻說好聞,還讓擺在了桌角上。
看著畫紙上栩栩如生的墨竹,廂竹抿笑道:“姑娘今日心情好,畫的竹子也好看。”
姜零染沒說話。
房門“吱呀”一聲從外推開。
燕柒邁步進了房間,看清她的位置,走過去。
姜零染短暫抬頭看了一眼,微微抿了笑道:“你來了。”
燕柒不曾預料會看到她這么淡然的一面,微皺起了眉。
姜零染與他說完,側目看著廂竹,溫聲叮囑道:“去準備茶點來。”
廂竹頷首應下,退了出去。
姜零染道:“你先坐。”說完繼續作畫:“我馬上就好了。”
燕柒站著,靜靜的看她會兒,挪動著腳步到桌子旁,道:“姜零染,你...你有什么話要和我說嗎?”語調猶豫,竟像是有些沒底氣。
姜零染正端詳著紙上的畫,聞言抬頭看他,有些茫然道:“說什么?”
燕柒看著她的臉,心里慌得厲害。
有個念頭他不愿相信,可...可好像由不得他不信。
咽了咽口水,緩解了吼間的緊繃與微哽,他道:“你今日,做了什么?”
姜零染平靜道:“做了很多事情,你問的是哪一件?”
燕柒看她這般,覺得心被搬空了,什么都不剩下。
荒蕪的四處漏風,烈風刮開薄薄的只剩一層的心墻,疼的他忍不住的心尖發顫。
“你今日進宮了。”
他平和的問,姜零染平和的答:“是。你消息還挺靈通。”
燕柒手掌蜷起又松開,他幾度開口,才艱難的發出聲音來:“你別用這種事情和我玩笑。”
姜零染聞言似是有些莫名,又有些好笑,無奈道:“我不過是在回答公子的問題,哪里玩笑了?”
“你替我選妻?”燕柒已經沒有足夠的定力與她周旋,直接道:“選了金敏佳?”
“選了金姑娘嗎?”姜零染眼底的茫然一閃而過,而后唇角牽起:“那一摞名帖里的姑娘,個個都長得好看,我挑的眼都花了,最后只好選了最熟悉的。”
說著想起一事,笑意加深,語調也更加的真誠:“那次在城外見你們并肩騎馬,很般配。”
燕柒冷了臉。
眉眼黑沉,周身銳利的扎著冰刺。
他撐手在桌案上,俯身靠近,道:“皇上和你說什么了!”
姜零染困惑的皺眉:“皇上什么都沒說啊,難道是我漏聽了什么話?”說著緊張問他:“皇上是不是吩咐什么事情?”
燕柒一瞬不瞬的盯著她,想要找到這張臉上細微的破綻。
姜零染任他看著。
良久,燕柒收回了視線,頹然的垂首片刻,道:“你覺得金敏佳好?”
姜零染道:“尚可。”
燕柒默了一息,低笑出聲:“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
姜零染認真的聽著他的話,聽完認真思考后,認真道:“樂善好施的...好人。”
燕柒一怔,抬頭看著眼前的人,旋即哈哈大笑了起來:“真是多謝姜姑娘崇高的贊揚。”
他笑的太厲害,一句話坎坎坷坷的停頓了兩三次才說完。
姜零染跟著笑了笑,將手里的毛筆丟進筆洗里,墨汁在水中漾開,墨蓮一般。
她看了眼已經晾干了墨跡的畫,慢慢的捏起兩角,卷起來。
“姜零染。”
輕輕的一句喚。
姜零染頭也不抬,隨意道:“怎么了?”
“你憑什么!”
姜零染手上一頓,抬起頭來,澄凈的眼睛里無甚情緒。
“你憑什么幫我選妻,你算什么!”看著她疏冷的眉眼,燕柒覺得身上冷,指尖微顫,他抵在桌沿上,不被她瞧出。
“你生氣了?”姜零染看他片刻,淡聲問道。
鼻翼間飄蕩的味道膩的他頭疼,亂成一團的腦子更是不清晰了幾分。
燕柒有些堅持不住。
但仍是不死心的再次確認:“是皇上知道了?所以威脅了你?是嗎?”
姜零染含笑反道:“皇上知道什么了?”
這句反問已經算是回答了燕柒。
他怔了怔神,下出結論:“所以,是你拋棄我。”
“比拋棄一塊臭抹布還要隨意。”
聲音愈低。
姜零染慢吞吞的將畫紙卷好,無奈道:“公子說笑了,我怎敢呢?”
公子?
多好聽的稱呼啊!
燕柒又笑了起來,眼睛卻紅了個透。
霧氣昭昭的看著她坦然柔順卻冷淡的什么情緒都沒有的眉眼,他心里著起了火。
她憑什么!
咬牙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拽近,切齒道:“姜零染,你拋棄我了!”
姜零染磕在桌沿上,生疼。
幾不可見的蹙了蹙眉道,情緒依舊是平靜的:“公子不是也幫我相看過?我不過是做了公子做過的事情,為什么這么生氣?”
燕柒一哽,周身的情緒霎時土崩瓦解,神情遲滯。
姜零染很輕松的掙開他的手,道:“公子若是問完了就離開吧,我要休息了。”
燕柒笑了笑:“原來你是這樣的人?”
姜零染也笑,笑的完美,溫順:“是啊。公子不知道嗎?”
燕柒看著眼前的陌生人,冷意遍布全身,他一時難以適從,腳下退了一步,音調低低道:“現在知道了。”
說完又退了一步,轉身欲走,臨到門口他又站住,頭也不回道:“姜零染,你真是了不起,讓我再一次體會了溺水的感覺。”
廂竹回來,房間里只剩姜零染一個人在書桌后站著出神,她疑惑道:“姑娘,柒公子呢?”
姜零染回神,道:“他...走了。”
廂竹看她神不守舍的繞過書桌,晃悠著往內室去,出聲道:“姑娘,畫。”
姜零染站住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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