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
醫館打烊后,謝錦衣并未急著回家,而是去后院換了衣裳,戴上帷帽坐馬車去了醉春樓。
陳七娘望著從天而降的謝錦衣,欣喜若狂:“東家,這些日子奴婢一直聯系不到您,正著急著,可算把您給盼來了。”
“這些日子辛苦你了。”謝錦衣莞爾,她卸了妝,換成了蘇姝的模樣,映在搖曳不止的燭光里,很是楚楚動人,陳七娘笑盈盈道,“蘇大夫言重了,這本來就是奴婢份內的事情,奴婢一直派人在義瀾醫館那邊盯著,就是為了能早點得到蘇大夫回來的消息呢!”
謝錦衣剛想說什么,就見一個面生的小姑娘進來上茶。
小姑娘十三四歲的樣子,眉間一顆紅痣,眉清目秀的,很耐看。
“她叫紅杏,自幼跟著我,是自己人。”陳七娘介紹道,紅杏沖謝錦衣笑笑,福身一禮:“見過東家。”
謝錦衣微微頷首,紅杏盈盈退下。
“近來可聽說了些什么?”謝錦衣這才問道,陳七娘挑了挑燭光,起身關了窗子,壓低聲音道:“東家,最近朝中官員議論最多的就是左硯堂,說他在獄中得了惡疾,宋溫良也束手無策,怕是時日無多,還有就是上個月南直隸那邊新來了四個姑娘,其中有一對姐妹花生得頗有姿色,齊王殿下倒是經常過來找她們,有時候還讓姐妹倆一起陪他。”
“再就是這幾日總有兩三個西域打扮的人結伴來消遣,只是他們對姑娘們說,他們是路過的商人,但是奴婢瞧著不像。”
她閱人無數,是不會看錯的。
商人重利,絕對不會有那樣的氣場,姑娘們都說,他們不茍言語,不太好伺候。
“他們不是商人,而是西域使臣。”謝錦衣淡淡道,“他們是來和談的。”
前世大梁跟西域和談后,西域只消停了兩年。
兩年后,又重新進犯邊境。
是永安侯和清陽郡主披掛上陣,擊退西域,卻因此受了重傷,雖無性命之憂,卻終日纏綿病榻,爵位最終還是給了徐慎行,真正為他們二房做了嫁衣。
“哦,原來如此。”陳七娘恍悟,在她眼里,謝錦衣知道這些也很正常,她經常跟景王殿下在一起嘛,想起趙璟桓,陳七娘又道:“對了東家,景王殿下前幾日還來找過您,看樣子很是著急,不知道您有沒有見過他。”
“見過了。”謝錦衣點點頭,又道,“既然那幾個西域使臣說他們是商人,那你就想辦法從他們那里買一份西域地圖,我有急用。”
她雖然不想參與政事,但是大梁跟西域這一戰,跟永安侯有關。
她不得不未雨綢繆。
這輩子定不能便宜了徐慎行。
陳七娘道是。
“至于齊王……”謝錦衣沉吟道,“先讓那對姐妹花好生伺候著,摸清他的喜好,日后我自有安排。”
秦王是因為左硯堂陷害太子一事,失了圣心。
估計好長一段時間,顯慶帝都不會待見他。
蕭皇后如今是泥菩薩過河,就算有心保他,怕是也無余力。
剩下齊王一人,孤掌難鳴,就容易對付得多。
知彼知己百戰不殆,只有了解齊王,才能擊敗齊王。
臨走,謝錦衣告訴陳七娘,以后有什么事情盡可到崇正醫館找玄空和謝錦衣商量,大家都師出同門,不必避諱,畢竟她跟陳七娘交際不深,還不到跟她攤牌的時候,當然,陳七娘若是自己發現了謝錦衣跟蘇姝是一個人,那她就坦然承認便是。
陳七娘一一應著。
心里雖然疑惑,卻并未懷疑,她知道東家跟謝錦衣師出同門,既然東家此時不方便出門,那委托同門師妹處理些事情,也在情理之中,她要做的,只是照看好醉春樓即可。
不出兩日,陳七娘便親自把一份西域地圖送到了崇正醫館。
玄空剛好在,也湊過去看。
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翻著白眼去前廳把脈看診。
謝錦衣則坐在后堂,望著那份西域地圖出神,大梁跟西域邊境除了連綿的群山,還有一大片遼闊的草原,毫無遮擋之地,西域每每進犯大梁邊境,必定從草原騎馬呼嘯而來,大梁在邊境上修了防御城池也無濟于事,反而每次都是西域先奪了那座城池,以城池為根據地,肆無忌憚地殺燒擄掠周邊的村莊百姓。
紫玉見謝錦衣在地圖邊上坐了半天沒動,好奇地上前問道:“姑娘,看什么呢!”
“是份地圖。”謝錦衣指了指邊境那片草原,嘆了一聲,“此地難守難攻,當真讓人頭疼。”
紫玉瞄了一眼,聳聳肩,沒吱聲。
看不懂啊!
“姑娘,蕭大人來了。”小蝶掀簾進來稟報,謝錦衣收了地圖,走了出去,蕭恒身著飛魚衛指揮使的玄色衣衫,讓人望而生畏,見了謝錦衣,作揖道:“謝姑娘,借一步說話。”
謝錦衣只得領他去了后堂。
“謝姑娘,在下跟南平郡主并無任何瓜葛,她貿然來訪,雖是她的錯,但也是因為在下,在下是專程跟謝姑娘道歉的。”蕭恒認真看著謝錦衣,“還望姑娘諒解。”
沒有什么事情能逃過飛魚衛的眼睛。
何況是南平郡主來醫館見謝錦衣。
“蕭大人誤會了,南平郡主也是一番好意,蕭大人并不需要道歉。”謝錦衣正色道,“再就是蕭大人跟南平郡主之間的關系,無需跟我解釋,蕭大人的私事跟我并無關系的。”
蕭恒見謝錦衣這樣說,原本冷硬的臉上突然有了一絲紅暈。
想說什么,卻最終什么也沒說,只是訕訕地扯了扯嘴角。
氣氛有些尷尬。
這時,前廳那邊傳來容九的聲音:“玄空師父,我們殿下是專程來找謝姑娘看診的,敢問謝姑娘去了哪里?”
“在后堂,自己去找吧!”玄空沒好氣地答道。
這丫頭到底是開醫館還是跟男人相會的。
怎么一個接一個的,當真是煩人!
說話間,趙璟桓已經掀簾進了后堂,見蕭恒也在,一臉不悅道:“看來本王來得不巧,驚擾蕭大人看病了。”
孤男寡女就這樣干坐著。
這是在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