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衣心中思量著事兒,輾轉反側一直到了寅時方才睡著,天不亮便又醒了。
“小娘,徐夫人領著徐小娘子來了,還有那徐三郎呢,夫人正在花廳見客,咱家大娘子也在。”
謝景衣揉了揉眼睛,“現在什么時辰,就來?”
“卯時三刻而已。”青萍端了熱水上來,有些鄙夷的回復道。
從未見過,主家未起便無故登門的客人,簡直是太上不得臺面了。
謝景衣也頗為無語,這徐家來道歉,還要來蹭她們家一頓朝食不成?
快速洗漱完畢,謝景衣揣上了暖手爐,便朝著翟氏的住所走去,往日晨起,她們姐妹都是先去給母親請安,然后一道兒用飯的。
走在門口,便瞧見一排五大三粗的婆子站在門口,面無表情的四處張望著,謝景衣瞧著面生,想來都是徐夫人帶來壯膽的。
“都杵在這里做什么?把一院子好雪都擋住了。這都是哪里來的婆子,怎地如此不懂禮數?曹嬤嬤,你也是我阿娘身邊的老人了,這事兒辦得可不妥當。”
曹嬤嬤聽得謝景衣的聲音,松了口氣,“三娘子說得是,都是老奴的錯。諸位老姐姐,還請去側邊喝杯茶暖暖。”
那徐家領頭的婆子,高昂著頭,正欲反駁,就看到了謝景衣兇橫的眼神,明明徐家的地位高,可她卻莫名的覺得有些慫,不自覺的便抬了腳。其他的人見她一動,也跟著走了出去。
謝景衣甩了甩袍子,唉,這曹嬤嬤忠心是忠心,就是從商戶人家出來的,見了大官就發憷,謝徐兩家本就不對付了,何必還這么卑躬屈膝的,讓他們臉大。
等她有錢了,一定要尋一些悍仆護主,那才有一手遮天的霸氣!
屋子里的氣氛令人窒息,徐夫人板著臉坐在那里,像是被人強迫著上了花轎的寡婦;徐子新一臉便秘之色,宛若三次大婚三次被綠,想跳崖自盡有腿軟想著要不要賭一賭第四次的軟漢;徐三郎耷拉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翟氏則是一頭霧水的坐在上座,時不時的打量過去,完全搞不懂這母女二人唱的是哪一出,同樣莫名其妙的,還有謝家兩姐妹。
“謝三囡你怎么不多休息一會兒,昨兒個從知州府上回來得晚,我還想著一會兒給你帶朝食過去呢。”謝景音見到謝景衣進來,忙站了起身。
謝景衣微微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笑道,“聽聞家中來了客人,過來瞧瞧,原來是徐夫人,來得這么早,可是有急事?”
謝景音松了口氣,徐夫人一大早來這里,一言不發的就往堂上坐,也不知道是安的什么心思。
她阿娘說話,徐夫人也不言語,這屋子里簡直比外頭還冷,尷尬死人了。
徐夫人身子一僵,抬頭看了謝景衣一眼,張了張嘴,到底拉不下臉來道歉。
謝景衣眼眸動了動,看向了徐子寧,“徐三哥今日怎么沒有去學堂,我阿哥還說給你帶蕓豆糕呢。”
徐夫人一聽蕓豆糕三個字,立馬警惕起來,猛的一下站起了身,“我今日是來登門道歉的。”
翟氏的臉色頓時好看了幾分,心下不由得有些猶疑。徐通判到底是謝保林的上峰,徐家一家子登門道歉,她若是不理會,未免太不近人情。可謝景嫻受的屈辱,一旦想到,就讓她意難平。
“道歉?不知道所謂何事?”謝景衣拽了拽翟氏的衣袖,淡淡的問道。
翟氏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她輕輕的拍了拍謝景衣的手臂,說道,“正是,徐夫人好好的,為何道歉?”
徐子新一下子炸了鍋,跳了起來,指著謝景衣罵道,“你這個壞心眼的臭丫頭,不要太過分!”
“所以,徐夫人是特意帶了徐小娘,登門來指著我的鼻子罵的?”謝景衣驚訝的看向了徐夫人,不給徐子新一個眼神
徐子新一瞧她這目中無人的模樣,更是惱怒起來,“你這個賤……”
“子新閉嘴!”徐夫人瞪了徐子新一眼,咬了咬牙,說道,“子新年紀小不懂事,自己個丟了戒指,卻誤會是嫻娘拿了,讓嫻娘受了委屈了。我今日來,便是帶她來道歉的,真的是被慣壞了。子新,快給你景嫻姐姐道歉。”
徐子新梗著脖子哼了一聲。
徐夫人又吼了她一聲,她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到謝景嫻面前行了禮,“景嫻姐姐,我錯了,請原諒。”
謝景嫻瞥了一眼徐子寧,見他還低著頭,一言不發的,眼眶一紅,有些手足無措起來,“沒……沒事。”
謝景衣在心中嘆了口氣。
翟氏皺了皺眉頭,緊了緊手,“這里既然沒有外人,有些話,我便直言了。我們家雖然比不得通判府上財大勢大,但是我女兒也是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在我心中,那就是最珍貴的。”
“夫人若是瞧不上我們,盡管直言,我們絕對不會死皮賴臉的高攀。可徐夫人一邊同我談親事,一邊又想要毀掉我女兒的名聲,這事兒實在是做得太不厚道了。什么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話,我不想說,也不敢說。”
“只是做人,要將心比心。夫人的兒子是人,旁人的女兒也是人。它日夫人上了京城,若是有那比徐家更權貴的人,欺辱子新……夫人是不是光一想,就心如刀絞?這便是我這個做母親的心情。”
“我們無意結親,也無意結仇。這些話,作為下屬女眷,我原本不該說,但是作為一個母親,我不得不說。”
徐夫人微微動容,卻抿著嘴不言語。
謝景衣小白眼兒一翻,你們是陀螺么?不抽不轉的?
她就知道,對于這種沒臉沒皮,自私自利的人,感化是半點作用也沒有的,必須狠狠抽打。
“徐三哥”謝景衣扯著嗓子,喊了一聲。
徐夫人一個激靈,走上前來,一把握住了翟氏的手,“是我想岔了,景嫻是個好姑娘,這事兒……唉……是我對不住了。”
謝景嫻眼眶一紅,眼淚就要掉下來,被謝景衣一瞪,又縮了回去。
徐夫人說完,看了謝景衣一眼,謝景衣勾了勾嘴角,拱了拱手,“徐三哥,祝你來年金榜題名,早日娶到一個像你阿娘,像你阿妹一樣好的妻子。”
徐子寧這才抬起頭來,對著謝景嫻動了動嘴,到底什么話也沒有說,快步的跑出去了。徐夫人一瞧,連告辭都沒有說,忙不得的追了出去。
待他們走得沒有影子了,謝景嫻含在眼眶里的眼淚,這才止不住的落了下來。
翟氏嘆了口氣,“曹嬤嬤,去把門關好了,雖然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這事兒,到這里就算是了了,日后誰也別提,叫門上都打起了精神,咱們關門謝客,專心準備過年,莫要再生事端了。”№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