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衣驚訝的循聲看了過去,那人生得略微有些黑,像是站不直一般的耷拉著腦袋慫著肩膀,他咬著嘴唇,拳頭拽得緊緊的,一看便是一個十分倔強之人。
雖然從未見過,但從他的話語之中,不難看出,眼前之人,便是后來娶了蕭呦的吳成雄。
謝景衣想著,手指在手心里敲了敲。
這對手可真行,垮了一個劉來,又整來了一個吳成雄,撒一個謊,便需要更多的謊來圓,總有紙包不住火的時候。
黃府尹拿著驚堂木的手頓了頓,睡意頓時全消了,他坐直了身子,說道,“來者何人,為何認罪?你要知道,若是你敢撒謊欺騙朝廷命官,劉來便是你的前車之鑒。可是要下大獄,坐大牢的。”
吳成雄走到了堂上,看了一眼趙掌柜的,又別過了頭去,“學生中過舉,有功名在身,可免跪。”№Ⅰ№Ⅰ
黃府尹點了點,“你是如何殺死彩蝶夫人,又嫁禍給宋堯的?細細說來。”
“學生姓吳名成雄,乃是之前這位姚娘子所說的吳家鋪子的少東家,我家中做的乃是那器樂的買賣。我同宋堯的未婚妻子蕭呦兩情相悅,一直想要尋機會,攪和了這樁親事,然后娶蕭呦。”
“那天晚上,姚金翠來拿琴,我平日里讀書,甚少露面,便裝作是鋪子里的幫手,同其他的伙計一道兒,去了彩蝶夫人的別院。”
“進了府之后,聽到下人們說,宋堯進了彩蝶夫人的房間”,吳成雄說著,面上并沒有任何的表情,只低著頭,嘴巴一動一動的,手腕上的青筋,根根畢顯。
“我當時怒火中燒,宋堯還沒有娶蕭呦,便尋花問柳,簡直就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人渣!我一時氣憤,趁著他們把琴搬去倉庫,悄悄的去了彩蝶夫人的院子。”№Ⅰ№Ⅰ
“我走到門口的時候,看到那個穿著斗篷的少年,站在彩蝶夫人的房門口,門是虛掩著的,他想進去,但不知道為什么,沒有進去,轉身便走了。”
“我瞧著他出來,躲在了墻角,待他走了,方才溜了進去。當時宋堯正在桌邊,不知道寫著什么,彩蝶夫人蛻了外衣坐在床邊哼曲子。”
“我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迷香,將二人給迷暈了。然后沖了進去,解下了宋堯的腰帶,把彩蝶夫人給勒死了。”
“慌亂之間,我想到了當時開封府的另外一樁案子,就是一個員外醉酒之后在床榻上勒死了自己的夫人的事,便仿造著把床榻弄亂了,又把桌子上的酒水,灑在了宋堯的身上。”
“因為怕出不去了,做完這些后,我急匆匆的跑到了角門去,還好趕上了。我回去之后,心驚膽戰的,翌日一聽,什么密室殺人之類的……”№Ⅰ№Ⅰ
“雖然不明白后來又有誰來了,發生了什么事情,但我也不敢去問。后來這事兒無人討論了,我才去娶了蕭呦。”
吳成雄說著,對著黃府尹行了個禮,又對著發愣的趙掌柜的行了個禮,“阿缺,對不起。我當年,實在是太想要娶蕭呦了。宋堯他從小便高我一頭,都說他是狀元,日后要做大官的。”
“他生得比我好,學問品行比我高,連我最喜愛的小娘子,都是他的未婚妻。”
“我……我后悔了好些年,沒有臉見你,今日終于可以說出來了。”
他的話音剛落,一旁的劉來立馬哀嚎了起來。
“冤枉啊,大人,我冤枉啊!我的確是胡言亂語,做了偽證,我沒有殺彩蝶夫人!可是大人,我是有苦衷的,我是在報恩啊大人!”№Ⅰ№Ⅰ
“我們跑江湖的人,有恩必報,把義字看得極重。大人,且聽我一言!”
黃府尹深深的看了劉來一言,“且說,你若再撒謊,兩罪并罰!”
劉來砰砰砰的磕了頭,“小人不敢撒謊。”
“這位姚娘子說得沒有錯,當年那請柬,的確是我大兄掏的錢,送給了嚴二郎。不是因為別的事,而是有一次我行船之時遇險,恰好被過路的嚴家的官船所搭救。”
“此乃救命大恩,別說三個請柬了,便是要我的命,我都毫不猶豫的拿去給他啊!那天夜里,我喝多了酒,出來起夜,看到嚴二郎穿著斗篷,腳步匆匆。”
“那孩子當時十分迷戀彩蝶夫人,見彩蝶選了宋堯,十分的不高興,回屋的時候,便嘀咕了好幾句。我也曾經年輕過,又是跑江湖的,以為人人都跟我一樣,那個年紀血氣方剛的,做出點什么事情來,都很正常。”№Ⅰ№Ⅰ
“我便跟了去,不料看到茍易為撞見了嚴二郎進彩蝶的院子,我怕茍易為多嘴,便追了上去恐嚇于他;等我回來的時候,彩蝶夫人的院子門開著,房門也開著。”
“我一進去,便聞到了迷香的味道”,劉來說著,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這可真是天大的誤會啊!”
“彩蝶夫人已經死了,脖子上是宋堯的腰帶,宋堯趴在桌子那兒。旁的人不知道,可我是老江湖了,一眼就瞧出,他不是被人打暈了,而是被迷暈了。”
“于是我果斷的清理了屋子里可疑的地方,然后用鉤子把門拴住了。翌日一早,也故意蹲在那里,把門踹爛了。因為我以為兇手是我的大恩人嚴二郎啊!”
“嚴二郎是讀書人,我怎么能夠讓他下大獄呢?于是我自作主張,一直盯著,威脅了看到他的茍易為。還有那個推官劉封,他其實是我一個村子里的老相識,我花了重金,賄賂于他。”
“他便把案子中關于那個斗篷人的所有供詞,全都抹掉了。”
劉來說著,吸了吸鼻子,擦了擦眼睛,“大人,大人,真的是天大的誤會啊!我要是知道是這個人殺的,我才不會做那么多善后的事情啊!”
“我雖然悄悄做了這么多事,但怕嚴二郎不愿意提及此事,也沒有敢在他跟前求證,想著我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了。這次大理寺翻案,我想著我年紀不小了,都是半截身子入土了。”
“而嚴二郎如今做了官,還有大好前程。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他當年救了我一命,我就應該還他一命才是,于是又來了這里,大人,我真的不是故意撒謊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