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炸了。
不是汴梁城出了什么意外,而是皇都的輿論突然爆炸了。
郭知宜、白延釗,堪稱京城年輕男女里的兩大頂級流量,一舉一動都會被質樸的群眾意味深長地來回巡視的那種。
他們兩個加起來的效應遠非一加一大于二那么簡單,那是一次冪乘以二的指數級增長!
有好事者把白延釗栽倒在郭知宜懷里那一幕和郭知宜送白延釗回家的一幕悄悄告訴了自己認識的人,認識的人又“悄悄”告訴了認識的人,如此循環下去……
一圈一圈,如同往京城這汪深潭里丟進了一塊巨石,直接濺起了……一片浪花。
特別是,在說書先生和話本著者的加持下,京城群眾宛如鉆進萬畝瓜園的猹,吃瓜吃了個痛快。
但后來,京城群眾吃著吃著忽然就不對味了,白家公子為什么會精神不濟地栽倒呢?長安郡君怎么突然出現在城外荒涼之地呢?
于是,銷魂窟大案空降京城輿論的中心!
不管是銷魂窟這種帶著點不可名狀色彩的地方,還是挖出的百十來具尸骨,亦或是莫名失蹤的控鶴軍將領,哪一樣拎出來都足以引發一場輿論風暴,何況是幾樣疊加在一塊兒呢?
所以,京城輿論直接爆炸了。
一時間,群情激憤。
尤其是近百具死狀凄慘的女性尸骨,更是讓京中女子人人自危。
負責徹查此案的官員無不頭大如斗。
“嘶,怎么回事?怎么這么快就傳開了?”有人不滿地抱怨了兩句,立刻就被同僚用眼神制止了。
為什么傳開?
追本溯源,還不是因為他們的頂頭上司和皇家郡君那點子莫名其妙的風流事?
唉,就是苦了他們這幫干活的。
上有天子,下有朝臣和百姓,一個比一個盯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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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久了,你不回宮沒關系嗎?”史傾棠目光落在閉目養神的郭知宜身上。
“無礙,我已經派人稟報陛下了。”郭知宜的聲音有些有氣無力。
陸韶有些心疼地壓低聲音道:“郡君休息一會兒吧。”
“休息……”郭知宜模模糊糊地扭頭看了一眼身側的人,心中頓時安定下來,頭一歪就睡著了。
陸韶無奈又好笑地攬著人進了一間布置好的臥房內,然后在白蘇警惕的目光中退了出去。
“兄長。”陸韶輕輕掩上門,身后傳來了范質幽幽的聲音。
陸韶面不改色,一點也沒有臨時放了人鴿子的愧疚感,“亳州的事我會盡快去處理的。”
范質很上道:“京城的事我也會盯著的。”
陸韶回望了一眼身后緊閉著的門,眸中劃過一抹無奈——什么時候他們才能安然地在一起呢,沒有紛爭,也沒有分別?
陸韶閉了閉眼,淡淡掃了范質一眼,“記住你的承諾。”
范質微微一笑:“時刻謹記。”
陸韶不再多言,轉身離開。
范質微微仰頭,看了一眼天色,雖然他的眼睛看東西仍然不大清楚,但此刻,云霄之上澄澈的藍意卻真真切切地落入他淺色的眸子里,幾欲透過眼睛映入心底。
是個適合出行的天氣啊。
范質心中輕嘆了一聲,目光從碧空收回,落在緊閉的門窗上,心情……十分復雜。
他愈發覺得里面這個人深不可測了。
他可是親眼看著這個人,只用了一日的時間,一手主導著京城中的輿論一步步演變為現在的形勢,讓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這件案子上。
這種引導民聲的本事,若是放在男子身上,只怕早就引起當朝者的注意了。
但這個人……就算被查出來是暗中操控者,也不會有人生疑。
簡直可怕。
而且更令他想不透的是,郭知宜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她不是想找到失蹤的方四嗎?為什么要兜這么大一個圈子,直接調兵去找不是更快么?
范質邊想邊踱步,不知不覺就踏進了郭知宜昏睡之前所待的屋子。
屋外“莘華書坊”的匾額在日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屋內幾排書案擺得整整齊齊,十幾個人正伏在案上奮筆疾書。
——沒錯,這里就是說書先生的文稿和新鮮話本的制造集聚地了。
而在這間屋子里最為矚目的,莫過于最前方的女子了。
史傾棠!
范質看向史傾棠的眼神更加復雜了……
要不是史傾棠主動找上郭知宜幫忙,他大概永遠也猜不到,才情絕艷、清雅如蘭的史家傳人竟然等于和他們莘華書坊有長期合作關系的妙筆先生!
——辣個承包了京城一半話本的奇人。
似是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史傾棠從書卷中詫異地抬頭看了看,手中的動作卻是不停。
一手簪花小楷,一手狂放草書。
雙手雙字,而且風格迥異,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很難相信竟是出自一人之手。
范質:“……”心情很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