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崢面色一變。
難道大嫂帶他過來不是為了跟師姐撇清關系,而是要把他賣了?
“大嫂,你...”
“你什么你?”盛竹瞪了他一眼,“你瞅瞅你自己個兒,臉黑嘴笨腦子還跟頭驢似的,傻得要死,就你這樣的,以后誰家閨女肯嫁給你?正好,難得你師父師娘不嫌棄,不僅把一身手藝傳授給你,還要招了你做女婿,這可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莫非你還不樂意?”
“可是......”
“還可是什么?行了,不會說話別說話,老實一邊呆著!”
說著,盛竹轉向張木匠跟張師娘,笑吟吟道:“小孩子不懂事,欠收拾,張叔張嬸兒別往心里去。這俗話說得好,長兄如父,長嫂如母,我家公公婆母走得早,相公又忙得脫不開身,三弟的終身大事自然該我這個大嫂做主,你們說是也不是?”
張家夫婦對視了一眼,張師娘立刻雙手一拍,笑著附和道:“正是這個理!”
心里卻暗暗鄙夷。
她算是看出來了,盛氏根本不待見這個小叔子,怕是恨不得甩掉沈崢好去過自己的小日子呢。只要沈崢當了贅婿,做兄嫂的自然就不用再額外花錢給他娶媳婦了,還不用被外人說道,而且將來家里的產業也能少分一份,怎么算都劃算。
反正他們張家只要沈崢這個人,盛氏有這樣的小心思更好,正合他們的意。
想到這里,張師娘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了,親熱地攬著盛竹往屋里走,“聘禮什么的好說。來來來,大郎媳婦,咱屋里談。”
招呼盛竹在堂屋的桌旁坐下,張師娘對著西邊屋子喊了聲:“青兒,沈家嫂子來了,快些倒杯茶出來。”
里面有人應了聲,聽聲音很年輕,應該就是那位張師姐了。
說起這位張師姐,盛竹還從沒見過,張師姐在村里的存在感極低,論長相比不上林半夏,論囂張不如沈芙蓉,除了是張木匠的獨生女,別的也沒什么話題。
盛竹瞥了眼跟著進來的沈崢。
沈崢手不手腳不腳的,渾身不自在。跟著師父學了大半年的手藝,他跟張家人自然是熟悉的,對于師父的女兒,他當親姐姐一樣看待,從未往其他方面想過,哪里知道莫名其妙的,自己就成了師姐碗里的肉。
這對沈崢來說是不可接受的,不管是心理上還是情感上,他都過不了自己那一關。
見盛竹看過來,沈崢突然福至心靈,趕緊走到她身后站定,低頭垂眸裝傻子......不對,他本來就有點傻,不用裝。反正他這輩子有沒有好日子過,就全看大嫂的了。
盛竹暗暗點了點頭。
還好,這孩子還沒傻到吃土,還有的救,要是沈崢不配合,當著張家人的面就吵吵嚷嚷拆她的臺,她怕自己會忍不住一jio踢死他。
叔嫂倆打完眉眼官司,西邊房門吱呀一聲開了,走出來一位十五六歲的少女。
少女穿著黃衫,臉長得跟張師娘有七分像,瘦瘦長長的,皮膚微黑,五官也找不出什么有特色的地方。
說不上美,也說不上丑,就是一個很平常的村姑模樣——當然了,跟盛竹比起來還是好看許多的。
“沈家嫂子喝茶。”張青兒微微欠身將茶水遞給盛竹,滿臉羞怯。
盛竹忙起身接過來,“多謝青兒妹妹。”
她裝作上下那么一打量張青兒,口里贊嘆道:“我還是頭一回見青兒妹妹,之前聽三弟提過幾次,說是青兒妹妹秀外慧中,不光長得好看,而且廚藝了得,三弟吃過幾次后,回家來念念不忘,說是他生平吃過的最特別的菜了。”
這話一出,沈崢的頭都快低到褲襠了。
他確實念念不忘,回回回去都跟家里人叨叨,說師姐的手藝嚇死人,那味道太特別了,特別得讓他做噩夢。
張師娘和陪坐一旁的張木匠卻有些心虛,論長相,自家女兒什么樣他們心里清楚,只能說不難看,說好看就有點過分了。
不過轉念一想,說這話的是盛氏,那就合情合理了,就盛氏那個樣子,估計誰在她眼里都是美人兒。
張師娘頓時喜笑顏開,“三郎喜歡吃就好,我也就放心了。”說著沖女兒使了個眼色,“青兒,爹娘跟你沈家嫂子還有事要談,你先回房去吧。”
張青兒知道這是要談自己跟沈崢的婚事了,黑臉泛紅,乖巧“噯”了聲,偷瞄了眼盛竹身后的少年,卻見少年頭也不抬,安靜如雞子,便有些失望,只好戀戀不舍地抬腳進了西邊屋子。
關上房門,她立刻拋開矜持,耳朵貼著門縫處偷聽。
堂屋里,張師娘清了清嗓子,開始進入主題:“大郎媳婦,我知道讓三郎做上門女婿這事是委屈了他,可我們家的情況你也應該了解過,我福薄,這輩子跟你張叔就只有青兒這一個閨女,著實舍不得把她嫁出去。再說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等我們老了動不了的時候,誰人在床邊伺候?就是升天了,也得有個摔盆打幡的人不是?”
盛竹笑笑,點頭,“說得是。”
張師娘察言觀色,見她嘴里贊同,面上卻不置可否,心思一轉,便將話題扯到了她認為的盛竹最關心的事情上。
“不瞞你說,青兒她爹有這門手藝,雖然談不上大富大貴,但養活一家老小那是夠夠的了。當初村里好些個后生都想跟著我們家的學手藝,我們誰都沒答應,唯獨只許了三郎這個徒弟,目的嘛......”
她話沒講完,但意思已經很明白。
也就是說,從大半年前起,張家就盯上了沈崢這塊小臘肉,之所有收沈崢當徒弟,是為了觀察他,也是為了培養感情。
盛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然后發自內心地贊嘆了一句:“嬸子好心思,我懂。”
張師娘下垂的眉毛挑了挑,不知道為什么,總感覺盛竹這話聽起來不像是夸獎,倒像是諷刺。
不過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兒必須把婚事敲定,她才能徹底放下心來。
于是繼續道:“你放心,三郎是個好孩子,我們不會虧待他,更不會虧待你們沈家。”她沉吟片刻,伸出五根手指,一臉肉痛地道,“聘禮就這個數,你看怎么樣?”
沈崢偷偷抬頭瞅了一眼,好奇自己在師娘心里到底值多少銀子。
這是...五兩?
唔,還可以,挺值錢的。
少年的心情好了一些,畢竟師娘素來摳門兒,從她牙縫里拔出一根肉絲都要吼半天的人,為了招他做女婿,這也是下了血本了。
正少懷安慰,就聽張師娘開口道:“五百文,聘三郎夠夠的了。”
沈崢的心頓時哐當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