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從伊人院離開,和李麟步行回家。回月娘和魚菀青的舊居。
徐鳳干活麻利,早已經將家中里里外外打掃了一遍,看上去比早上進來時清爽不少。院中墻壁上的藤蔓覆蓋了一整面墻,徐鳳擔心有蛇,出去藥店買了些硫磺,里里外外灑了一遍。
月色灑在這久違的粉墻黛瓦,背影的房間的墻壁依舊長滿了青苔,散發出霉味。
“娘娘,要不我們去客棧里住吧?這里怕是要修整修整才能住人。”
卻說:“客棧再好,也不如自己的家好。這里雖然破舊些,總終歸是我的家,住在這里我也安心。”
“項家呢?那里不是魚難成的府邸嗎?娘娘怎么不回去住?”
“魚家就沒讓我登過門,那里就算沒有被項子虛買了去,也不是我的家。”
李麟低聲嘆息。
“娘娘,為了眼前的利益,您放棄了項子虛的絲綢生意,您不覺得自己像是鉆入了全套嗎?”
“知我罪我,其惟春秋。人活百年,終有一死,我只能做好眼前的,起碼不能邊境的百姓受苦受難。”說著,將目光挪到一旁的徐鳳身上。
徐鳳含笑點頭。
休息下,李麟敲開了徐鳳的房門。
“一直忙,都忘了答應的你的事了。”李麟說。
徐鳳莫名其妙地:“哪件事?”
“不是答應給你磨刀嗎?剛才倒水,在院角看見磨刀石才想起這檔子事來。”
徐鳳笑盈盈地轉身回屋拿起小刀,交到李麟手中。
月色之下,李麟擼起袖子磨刀,徐鳳蹲在他旁邊,手中拿著一個水瓢,在往磨刀石上澆水。
“李麟,你一直隱藏身份,現在能告訴我你是什么人嗎?”
“徐姑娘,知道我的身份對你有什么用嗎?”
徐鳳搖頭。
“我就想知道你是什么人。”
李麟停下手中的活計,側目望著她,燭光之下,徐鳳一對杏眼閃閃發亮。
“你十六歲,你這個年紀的姑娘,我大概能懂你們心里想的是什么,我也懂你對我的心思。”
徐鳳臉色泛紅,嬌羞地:“你看出來了?我從家里跟著你們跑出來的時候,家里就答應了。我哥我嫂子都說,那次在祠堂,你護著王妃娘娘,看得出你是條漢子,跟著你不會吃虧的。”
李麟清了清嗓子,努力壓著嗓音,假裝低沉。他不想讓人知道自己是太監。
“徐姑娘,這種事我不能答應你。”
“你是看不上我這種鄉下丫頭嗎?我曉得你是京里的人,見多識廣……”
李麟打斷了她,說:“我心里有別人了,容不下別個。”
“她是你婆娘嗎?”
李麟笑笑搖頭。
“那是你沒過門的媳婦兒,還是你看上的女子?”
“都不是。”
“那是誰?”
李麟抿唇,想了想:“這還真不能和你說,總而言之,你呢要是想留在娘娘身邊就留著,她不會虧待你,你要是想回家,我們派人送你回去。至于我,你就別想了,我不是什么好人。”
李麟繼續低頭磨刀,鬢角流出汗滴,徐鳳若有所思地瞥臉看了一眼正屋,休息的地方。
項子虛的絲綢坊,織工已經回家去了。
項子虛在絲綢隨風飄擺如鬼魅一般的院子中穿梭。
正清道長已經他身邊的曠兮儼兮等墨櫻內衛的殺手安置在絲綢坊居住,入了夜,項子虛閑來無事提著二兩小酒來找正清道長下棋聊天。
“道長在這兒要是缺了什么就差人來和我說,一定滿足。”
正清道長捋捋胡須,笑道:“一切都好,只是看著您太累了。”
說完正清道長將棋子落下,項子虛舉棋不定,思考著。
“和您也是明人不說暗話,現在這個情況,無論是原料還是人力都不夠,我在擔心年末能不能把訂單完成。要是昨晚了,說真的,我就撒手不做了,這個差事愛給誰給誰,我這一個月頭發都白了不少。”
說完,項子虛落棋,正清道長像是早就料到他會將棋子落在那出一般,在不遠處落了一子,微微勾唇。
正清道長笑道:“這么大的產業,交給誰去?您說說笑了。”
“不說找了幾個糧商嗎?府衙不愿意把自己的股給人家,那我就把自己的一份交出去給人家。我留一小股,做個甩手掌柜,那點小錢后半輩子是不愁了。”
“項老板可不能這么說話,您要是沒了這個差事這個產業,您的命就玄了。咱們這些人都是給人家啊干活的,鳥盡弓藏,我們可不能自己把自己給藏了。”
“那道長有什么計謀?不瞞您說,去年糧食案,我接觸過的人里就有你推舉的幾個糧商,我覺得他們不是今年才想插手江南的事,這是去年就布下的局了吧?”
正清道長笑了,指著項子虛手下的棋局,問:“還要下下去嗎?”
項子虛靜靜看了半天的棋局,自己已經中了圈套,再往下只能是困獸之斗。
項子虛將棋子放回棋簍,問:“去年的事,是您安排的?”
正清道長點頭。
“您圖什么?”
“我要錢,要利,要活命,我是在皇上身邊做事的,他什么樣子的為人你清楚。”
項子虛笑了:“都說我有錢,我看現在您才是最有錢的。”
正清道長搖頭:“不敢當,我也不想要這么大的產業,我打理不過來,要是項老板愿意打理,我可以交給你,我只要利息就夠了。”
項子虛問:“你囤了這么多的地,要干嘛?”
正清道長道:“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自然是給別人準備的。”
“給誰準備的?”
“子孫后代。”
項子虛疑惑地望著正清道長:“您的子孫后代?”
“天下蒼生。”正清道長笑道。
項子虛開始將棋盤上的棋子往回拿,一面拿一面問:“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助人為樂,尤其是項老板這樣的人,還有那些糧商已經更多的商人。”
“怎么幫我們?”
“你們缺田,我給你田,你們卻人,我想辦法給你人,我讓你們掙錢,可好?”正清道長說。
“這是府衙才能做到的。”
正清道長笑了:“那就建立我們的府衙?只要你出錢幫我奪權,我有了權力就可以給你們更多的想要的,無論是土地還是人力,你不是一直想要做官兒嗎?可以,我可以讓你做戶部尚書,全天下的錢都給你管著。”
“我為何要答應你?我現在挺好的。”
“皇帝把你看作眼中釘,就算你安安份份他也不會放過你。祺王也是一樣的,他沒登基就開始對付你了,你可是他最恨的人之一,這個緣故不用我再多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