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滿身脂粉酒氣地回到項宅,項子虛在大堂等待他已經多時。
見裕王言語輕浮,便問攙扶著裕王進屋來的車夫:“怎么和這么多,和誰和的?”
車夫支支吾吾地:“伊人院的姑娘們。”
項子虛憤憤地嘆息一聲,親自將裕王送回房間。幫他脫去外衫,鞋襪,扶他上床。見裕王睜著眼,望著他。
“沒醉呀?”
裕王坐起身來:“酒量太好也是過錯,想喝醉都難了。”
“沒醉酒起來說點要緊的事。”
還不等項子虛說道正清道長的事,裕王先開口說:“李麟回來了,他答應糧商的請求,府衙這次算是要退出你們的生意了,你這下可以安心了吧?”裕王含著怨氣說。
項子虛不以為然。
“我想說不是這個,我和你聊一個人。”
裕王不語,起身自斟一杯茶解渴。
項子虛笑了笑:“你應該見到了吧?”
裕王背對著項子虛,面無表情地:“她在青藤宮吧……”頓了頓,裕王覺得項子虛此時談及必然有其他原因,他轉過頭來不耐煩地:“你覺得我們兩個無關的大老爺們談論祺王妃,有意思嗎?”
項子虛看出裕王的遮掩,笑著說:“她還有親人在世,你說她會不會想知道呢?”
裕王一怔:“誰還活著?在哪兒?”
項子虛不以為然地笑了:“還說你不關心她?”
“我勸你們不要在她身上打主意,她已經夠慘的了。她不值得你們花這么多心思對付她。”裕王懇求道。
“德清,事情比你我想的還要復雜呢!她還有你我都不知道的身份……”項子虛止住了話,裕王一臉好奇地看著他,等待他告訴自己那不為人知的身份。
項子虛盯著裕王:“你會救她嗎?”
裕王說道:“九年前我殺光她全家的時候,我就沒得選了,這就是債。”
“他嫁給祺王的時候,你心里怎么想的?我想真話。”項子虛問。
裕王苦笑著:“真話……真話就是不甘心,我救了她一次又一次,我為她背叛了所有人,為他差點被父皇打死,為她變成個殘廢,她都沒跟我。祺王就幫了她說了個無關痛癢的謊,她就嫁給他了……您說氣人不氣人?這老天,真他媽一點道理都不講!”
項子虛冷笑著:“你知道她有個曾祖父嗎?”
“誰?”
“正清道長。”
裕王愣了愣:“他?你不會說笑吧?”
“正清道長說的,要不然他是個什么人你清楚,他怎么會頂著危險收下魚難成的女兒做徒弟?你我都錯了,他不是有陰謀,是在包庇她。”
“知道正清和他的關系嗎?”
項子虛搖搖頭:“正清只通過祺王,告知自己利用她的事。真正的原因他沒說。”
“為何不說?”裕王問。
“因為要是說了,祺王必不會讓活下去。”
裕王著急了:“和正清道長究竟是什么人?”
“給你提個醒——前朝。”項子虛冷冷地望著裕王。
裕王怔住了,一臉惶恐。
“是不是太可怕了?大榮幾代皇帝清剿前朝皇族,都沒能把他們趕盡殺絕,還讓他們打入你們榮氏皇家,你說你們這是宿命吧?”
裕王長嘆一聲,閉上了眼。
“她頂著反賊的帽子活了這么些年,一點不冤枉,正清道長就是想造反。你現在還想不想幫她的,幫她就是造反。”項子虛臉上堆著怪異的笑。
裕王瞥了他一眼:“你現在是不是很暢快?”
“看見你們這個樣子,我都想笑了。祺王十有八九就是今后即位的皇帝,皇后是前朝的人,你說這天下以后是你們榮家的,還是他王家的?你們怎么分呢?愛恨情仇,家國大義,權力糾葛,都成了你們的家事,太有趣了。這是引狼入室,還是天道輪回?終于可以看到你們榮家遭殃了。”
裕王反手將手中茶杯扔到地上,碎裂開來,裕王閉上了眼睛。
“祺王要是知道這個,就不是受水刑這么簡單的了……”裕王噙著淚說。
“是,她會死。”
“你來和我說這個,你應該算是正清道長的那一邊的人了吧?”
“是。”
“你是讀圣賢書的,你會背叛君父故國嗎?”
“君父有把我當作子民嗎?他明里暗里折磨了我大半輩子,他毀了我的一切。我恨他,我恨他讓我大半生碌碌無為,恨他讓我變成我最厭惡的這種人,我要復仇,我要把我失去的討回來!別裝了,我們每個人都有惡念,只是你沒有找到打開的惡念口子。只要目的純正,我不在乎手段。”
裕王看著面容猙獰的項子虛,二十年的怨恨,二十年的付出,二十年的期許,在正清道長給的一個建功立業,一個復仇的機會面前化為烏有。
“你不也恨嗎?現在就在你面前,你要是不要?”
裕王淚水落下:“我要她活著。”
“那明天去找正清道長,和他詳談。你的好日子就要來了……”項子虛拍拍裕王的肩膀,笑著推開而出,裕王轉身望著天空中的殘月。
裕王深深地嘆息一聲:“這是你們逼我的……”
裕王攥緊了拳頭。
翌日,裕王起了個大早,用罷早飯便整裝出門,乘轎往項子虛的絲綢坊去了。
四周都是櫻花內衛的人,裕王坐在大堂中喝茶,不一會兒正清道長就出來了。
“裕王爺來了,項老板呢?”
“今早去簽字了,糧商的要求祺王那頭派回來的李麟已經答應了。糧草裝了船,要往前線送去,這不,李麟馬上就會領著墨櫻的人過去。”
正清道長笑笑:“只要裕王爺配合,這些糧草還能原封不動的送回來。”
“項子虛和我說了,我知道的你們的意圖,別的與我無關,我就要。”裕王開門見山地說了,他顯得急迫。原本打算擺足架子再說的,可是讓正清道長一句話弄得亂了陣腳。
“我沒看錯你。”正清道長顯得很是欣慰。
“我才不管你有沒有看錯我,我們打了這么多年的交道,清楚對方的為人,我就是個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廢物,你沒必要說虛頭巴腦的話。只說吧,你要我怎么做,才能讓回到我身邊?”
“我要你收下的人,控制住金陵府衙,打開城門,讓我們的人進來占領金陵城,我們不是外寇,不會傷及無辜。”
“你有想過,要是祺王做了皇帝,你一樣可以權傾朝野。”
“祺王?我試過的,他差點殺了沖兒,倭寇是我找來的,我要祺王死,我要給沖兒報仇!”
“要是攻城,所有人都是反賊,你想好了嗎?”
“我和從出生就是反賊,這是我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