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上桌,木子左給若谷斟酒一杯。
“張大人來找木某,有何貴干?”
若谷從衣袖中的掏出裕王給他的畫像,說道:“這個人木先生認識嗎?”
木子左瞥了一眼畫像,自顧自地吃了一口菜,反問:“誰和您說這個人和我有關系了?”
“就問您這個人現在在何處?”
“我確實知道,可你問他干嘛?”木子左面露怒容。
若谷盯著木子左,義正詞嚴地說道:“這個人可能是殺害魚尤魚老板的兇手。”
“魚尤不是失足落水的嗎?怎么現在又拿他的死做文章了?誰讓你來敲我竹竿的?”木子左順勢將目光落在畫像上,雖未落款,可是看著這紙張的成色,和墨的香氣,大致可以斷定是上品,不會尋常紙店可以買到的宣紙。再仔細觀察畫技,木子左覺得似曾相識。木子左又問:“這畫是誰畫的?”
若谷問:“與你何干?”
“誰把畫像給了你,誰就可能是想矛頭對準我的人,我想知道誰想污蔑我,難道不行嗎?”木子左滿臉不屑地乜了若谷一眼。
若谷腦子里一團亂麻,垂下頭來吃菜,吃酒。
“你們這些人嘴里一句實話都沒有。”若谷抱怨道。
“孩子,想要出將入相,要學的第一步就是說謊,就你這么查案,自己被人玩得團團轉也不知道兇手是誰。”木子左又給若谷斟一杯酒,嘆了一口氣,接著說:“也不逗你了,這個人上個月就去世了,在宮里的獅虎山被獅子吃了,那個慘呀……當時很多人都看見了,我不知道是誰和你說的這個人是曬死魚尤的兇手,可我知道的是在魚尤死之前這個人已經葬身獅口。你是做內衛,知道我們這些給宮里辦事的人,都是一路走來相依為命的兄弟,你侮辱我兄弟,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若谷一怔:“這個人……已經不在人世了?”
“不再了將近三個月了吧,你要是不信可以去獅虎山問太監們和馴獸師,他們都是看見了的。”
“可我拿著這個畫像去魚家問過,去饗園也問過,都說是這個人,難道是鬼魂害了魚老板?”說道這兒,若谷瞥了一眼畫像,后背生出一絲涼意。
“可要是你說真的遇到這個人了,不一定鬼魂,還有可能是有人化妝易容成了他去害人,而后讓你這樣的一心想要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的人把魚尤的案子,指向我。畢竟,對死人不存在誹謗。”
若谷抱著頭:“我的天,我現在分不清你們誰說的是真話,誰說的是假話了。”
木子左起身,留下些散碎銀子說道:“我吃好了,你接著吃,錢我留著這兒了,只多不少。”
若谷沒心思吃飯,看著桌上的飯菜好些沒有動過,喊人來打了包,他帶回了詔獄分給兄弟們,而后一個人在詔獄里看了一天的書,悶悶不樂。之后再也沒有打探魚尤的事了,也沒有再聯絡裕王,裕王倒是差人詢問過他進展如何,若谷只是搪塞,也沒有明確說明。
樹欲靜而風不止。
因為若谷曾經找過木子左,木子左又將實話傳到了萬壽宮。
榮幼清坐在書案前,看著今日呈遞上來的奏疏,手持朱筆,寫了“照準”二字后,放在一邊,回頭見今日的奏疏已經批閱完成,他長舒一口氣。魏大寶將面巾遞到他手中,榮幼清擦了擦手,隨手一扔,魏大寶熟練地借助,笑著:“主子,今兒要不要宣哪位娘娘前來侍寢?”
“再晚點,朕去文貴妃宮里吃個宵夜。”
“主子,今兒文貴妃沒熬粥,說是天氣熱,做了蓮子羹。”
“也行,只要是甜的皇后都愛吃。”
魏大寶淡然一笑,心中一陣酸楚涌上心頭。
榮幼清朝著木子左走來,說:“若谷查到你頭上這個事,也不能全怪你。我們還是想不到裕王敢和朕叫板,好在你那天說的話攪亂了若谷的心智,他掣肘了。”
木子左面有難色:“是屬下無能,請主子責罰。”
“朕不喜歡責罰人,況且你也有難處。朕的那個大舅子也不是好處置的人,派外人朕不放心,派底下的人又沒那個本事,只能用你的人了。對了,你派去的那個人現在如何了?”榮幼清說道。
“已經派會老家去了,他是守規矩的人,按著您定的規矩,他三年不得出門,五年之后才能回京城辦事,他年紀小,五年之后可能也就變樣了。”
榮幼清點點頭:“這樣處置最好不過了,朕厭惡殺人,可是這個魚尤不得不殺,十幾年前,他聽從正清道長的話,放水淹了王家村,這樣的人凌遲都不為過,這樣殺了他,也算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了。”
木子左腴道:“皇上仁慈,這樣對待他和他的妻兒已經是莫大的恩德了。”
沉默了一陣,榮幼清走到殿外,清風拂面,花香沁人心脾。
“四哥既然已經對朕動手,朕也不該養虎為患,他現在不得不下野了。”榮幼清神態陰鷙可怖,木子左望了一眼魏大寶,魏大寶垂下眼簾,不應聲。
木子左想了想,又說道:“裕王現在還在極力想要促成魚家和他手下商人之間的生意,這個時候,他是絕不會退縮的。”
榮幼清揉著太陽穴說:“裕王的這單子生意一旦做成,他就握住了國庫的命脈,所以,不能讓他的生意做成,還要逼著他自己把財權交出來。”
木子左為難:“他知道財權現在就是他的命根子,他是決計不會答應的。”
“那是你沒想出法子來,朕的皇權岌岌可危,你不想看著朕成為第二個父皇吧?子左,只要你做的事是利國利民的好事,做點旁門左道的事也不關緊要。”榮幼清說完拍了拍木子左的肩膀,詭譎一笑。
木子左呆了,木訥地望著榮幼清:“奴才明白了。”
“這件事,朕全權交給你處置去,只要濫殺無辜,朕都答應。”
木子左欲開口請示自己的計劃是否可行,問:“皇上,奴才想這么做……”
榮幼清打斷了他:“具體的事朕不想知道,你也不必說,你去做就行了。”
木子左愣住,為難。
榮幼清朝著他微微一笑,道:“你妹妹應該在芳澤殿,你去看看她。她的婚事,六條嬤嬤說再些日子,六條嬤嬤找了欽天監的人選了個極好的日子,樣樣都好,就是要多等幾天,你覺得呢?”
木子左會意:“奴才聽話皇上和嬤嬤的。”
“去看看你妹妹吧!”
隨后榮幼清朝著延福宮走去,木子左佇在原地,心想,十指不沾陽春水,臟活累活給旁人做了,他還想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