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府的日子和在李府的日子并沒有太多不同。
程老夫人沒有一早請安的規矩,李丹若每天過去一趟侍候晚飯,多數時候都去的比別人都早,陪程老夫人說說家常,有時候在程老夫人那兒用了晚飯,再說一會兒話才回來,有時候回來的早些。
其它時候,大太太梁氏極偶爾的會有些事交待給她,多數也是程老夫人的吩咐,二太太周氏很喜歡李丹若,常請她過去說說話兒,若是得了什么新鮮樣吃食衣物,也會叫她過去,至于三太太廖氏那里,廖氏不喜歡李丹若,李丹若也不喜歡她,彼此客客氣氣而已。
這府里未出閣的姑娘多,不過,常到她這里的,也就是小二房的九娘子姜艷瑩和六娘子姜艷明。
多數時候,李丹若都在忙著打理她的嫁妝和程老夫人移交給她的姜彥明母親的嫁妝,這些加一起很不少,要想打理好,很費功夫。
出嫁后的日子和從前一樣,安穩而平靜。
六月底,李家五娘子李凌波定下了大皇子側妃岳氏的娘家堂弟岳七爺,李丹若太婆寧老夫人氣惱之下,加之天氣暑熱,病倒在床。
程老夫人忙打發姜彥明陪著李丹若,隔三岔五的回去看望。
李丹若揀著好話兒勸說寬解寧老夫人,寧老夫人長聲嘆氣,竟似灰了心一般,只在李丹若頭一回去看她時,說了些李凌波這門親事如何的話,之后,竟是一個字也不再提起,不光不提李凌波,小二房的人和事,以及李丹若大伯李玉靖,也是一個字不提,只肯說些陳年舊事,舊話舊故事,和李丹若母親楊氏在說話上,一下子投合起來。
李丹若心驚不已,都說七十三、八十四……
沒幾天,狄推官在京府推官任上做足了十年,在大皇子的大力舉薦下,總算升了京東東路提點刑獄使,意氣洋洋走馬上任。
狄推官上任,卻只帶了兩個妾侍,李雨菊因為孩子幼小,兩個人身子都弱,就留在京城安養。
李丹若正憂心著寧老夫人的病,聽說李雨菊并不隨行,呆了一會兒,想想也不是什么壞事,那孩子還不滿周歲,確實一直病病弱弱,李雨菊身子也確實不好,長途赴任,勞累不說,到了京東東路,畢竟和京城水土不同,再萬一水土不服,就是大事。
再說,李雨菊那樣,一心一意討丈夫歡心,所求不過是一個月里到她屋里一趟兩趟,隨不隨行的,也無所謂,李丹若想開了,打發沈嬤嬤過去看了一趟,回來聽說都還好,就將這件事暫時放到了一邊。
寧老夫人病了半個來月,漸漸轉好,李丹若心情寬和下來,才有了別的心思。
這天侍候了晚飯,李丹若和程老夫人說起了已經嫁進江南魏家的盧三娘子盧杏林下帖子請她過府,賀婆婆魏家大太太生辰的事。
“……說起來,盧家姐兒嫁的這江南魏家,和咱們姜家在前朝還有些交情,后來姜家沒落,兩家就不怎么走動了,現如今,魏家倒比咱們沉寂多了。”程老夫人緩緩說著過去。
“魏家在京城的這一支也是不上不下,倒是在江南,魏家還是算得上郡望的。”李丹若笑接道。
程老夫人點頭,“魏家詩書大族,底蘊深厚,在江南,魏家要說認了第二,還真是沒人敢占頭籌,這些年,江南起來了不少人家,做了高官,做到三公宰輔的也有,可到底失了底蘊,有好些個,都是魏家門下出來的呢,盧家姐兒能嫁進魏家,這是福氣,那孩子性子活潑,為人爽氣,心地也平良,是個有福氣的,魏家這位大太太,聽說也是個性子溫厚好相處的?”
“嗯,和我阿娘有點兒象,不過比我阿娘能干多了,這是我太婆的話。三娘子和魏家四爺也很是相得。”李丹若笑道。
程老夫人仿佛想起什么,看著李丹若笑道:“我想起來了,你看看,能不能把你妹妹帶上一個?就算做個伴,這魏家大太太做生辰,來的世交故舊必定不少,能跟魏家交好的,門第根基也都不能差了,說不定能碰出個好姻緣來也說不定。
你這幾個妹妹,小三房只有你七妹妹一個,用不著我操心,我也管不了,小二房九姐兒不提,至于六姐兒,只要她不是眼光太高,心眼太活,也不愁,你二伯娘是個心善的,就是小長房這幾個,唉,看著那幾個孩子如履薄冰的模樣,唉。
你太婆說的對,這庶子庶女,沒有最好,生出來了,就是根橫在肉里的刺兒,那孩子又可憐,都可憐,咱們不說這個。”
李丹若忙笑道:“太婆看,帶誰去好?”
“這隨你,你看帶誰合適就帶誰去,你跟盧家姐兒知根知底,你看哪個能跟她說上幾句話,能讓她看著順眼,就帶哪個。”
“幾個妹妹那樣好,哪個帶過去,三娘子都能喜歡。五妹妹年紀最大,這趟就帶五妹妹去,太婆說呢?”
“行。你打發人去跟她說一聲,五姐兒倒是個懂事的,你多照應些。”程老夫人笑道。
李丹若應了,陪著又說了一會兒姜家、魏家的過往舊事古話兒,才告退回去。
李丹若打發人問了五娘子姜艷夏的意思,程老夫人也打發人跟大太太梁氏說了這事。
大太太梁氏根本不理會這樣的事,幾個庶女的親事,有人操心她不管,沒人操心,她也不管,要是到了年紀還沒有合適的人家,她就叫官媒過來,花上半天,隨便挑上一戶人家,把她們嫁出去。
況且,她這會兒正煩惱著六哥兒姜彥承的親事,以及擔心姜彥承明年下場科舉的事。
五娘子姜艷夏喜之不盡,隔天,打聽著李丹若空了,特特過去一趟,謝了又謝,又問了些魏家的講究忌諱,以及盧杏林的脾氣喜好,忙著回去準備了。
五娘子姜艷夏要和李丹若一起,赴魏家大太太生辰宴的事,很快就傳到了六娘子姜艷紛耳朵里,姜彥紛幾乎立刻,就明白了這帶著赴宴的用意。
這個年紀,正是待嫁要說親的時候,要多出去走動,亮亮相,才好說到門好親事,江南魏家她聽說過很多回,那是極其難得的好門第……
可五嫂只帶了五姐兒!
六娘子姜艷紛煩躁的來回轉個不停。
五嫂這是什么意思?這帶著赴宴,帶一個是帶,帶兩個不也是帶么?自己只比五娘子小一個月,一樣年紀,怎么帶了五姐兒,偏偏把自己落下了呢?
不行,這樣的機會,錯過了能后悔一輩子,她得想想辦法。
老夫人那里,自己肯定是說不上話的,二太太?算了,要是她肯替自己操心,自己也就不用爭這樣的機會了,九姐兒?不行,她一個小姑娘家,又傻,再說,萬一讓二太太知道了她托九姐兒做這樣的事,就算不責罰她,也得添上不少厭氣,要不,直接去找五嫂?
六娘子姜艷紛糾結的絞著手,來回轉著圈,她和五嫂不熟,再說,五嫂帶了五娘子,卻沒帶自己,自己找上門,有點兒沒臉。
要不,找二嫂說說?二嫂和自己最親近,也就她肯幫一把自己了,再說,這樣的話,讓二嫂幫著和五嫂說說,也最合適。
六娘子姜艷紛打定主意,片刻不耽誤,急急忙忙的往二奶奶蘇氏的院子過去。
正巧,二爺姜彥書不在院子里,六娘子姜艷紛一路進了上房,一句話沒寒暄完,就示意二奶奶蘇氏屏退了眾丫寰婆子,含羞帶怯的將來意說了。
二奶奶蘇氏抿著茶,眉梢挑起落下,落下又挑起,上上下下瞥了她好一會兒,笑起來,“你可真是,這是看著人家腿粗,就想撲上去抱著了?你怎么不想想你抱得上抱不上?
六月里,七姐兒及笄,你看看,人家也不過一根累絲金簪子就打發了,七姐兒可是從三太太肚子里爬出來的,正正經經的嫡出姑娘呢,你呀,還是算了吧。”
“三嫂不也是一根金簪子?”六娘子姜艷紛陪笑辯道。
二奶奶蘇氏將手里的茶碗咣的甩到幾上,斜著姜艷紛冷笑道:“說你是個不使心的,你還真是不動心眼,你三嫂跟五奶奶能一樣?五奶奶進門多少嫁妝?你三嫂多少嫁妝?那嫁妝一抬抬抬進來,難道就是為了恍一趟人眼?
七姐兒及笄這樣的大禮,她也就是一根金簪子打發了,說起來,我那嫁妝還比不上她呢,我可沒敢象她那樣,不把人放眼里。
我看你還是算了,想帶攜你一把的,早就帶了,還用得著這么巴巴的巴結上去?別蹭了,蹭不上去,也就是蹭上一臉灰。
不是我不替你去說,我告訴你,說了也沒用,你呀,別看著腿粗就抱,你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攀得上去吧。”
六娘子姜艷紛被二奶奶蘇氏一番話說的又是難堪又是尷尬,漲紅著臉,一時說不出話來。
二奶奶蘇氏滿臉譏笑,用手背甩著姜艷紛的胸口,“行啦行啦,誰都想嫁個好人家,可這人哪,心不能太高了,你一個庶出的,魏家那門檻兒,可不是你能攀得著的,各人有各人的命,你還是安份些吧。
說起來,你一個姑娘家,在這上頭的心眼,可真是不少,我象你這么大的時候,可不知道這個,一聽到人家說親事啊什么的,都羞的不敢聽,你這……”
二奶奶蘇氏咯兒咯兒笑的前仰后合,“咱倆也不用見外,我就說一句,你呀,還是別操這個心了,這家里有母親,有太婆、有大伯娘,一堆的人呢,都不急,怎么就把你急成這樣了?聽到出門兩個字,你就急赤白眼的擠著要嫁人,這傳出去,可是笑話兒!”
六娘子姜艷紛被她說的面皮紫漲,又不敢翻臉,強忍著羞憤,勉強周旋了兩句,倉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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