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成。”
“來的路上,相信以你的姓格,應該已經從藤子京嘴里找到了我此次急著讓你入京的原因。”
“是。”
“會不會覺得委屈。”
“不會。”范閑笑著回答道:“我只是搭順風車來京都而已,又沒有說一定要娶那個林家小姐。”
這句話一出口,書房里頓時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半晌之后,司南伯冷冷道:“你知道娶了對方意味著什么嗎?”
“意味著,范府除了一直未衰的圣眷之外,還可以在朝廷里抱上一只粗到不能粗的大腿?”
范閑譏諷味道十足回答道,本來他對面前的中年男人并沒什么感情,按道理來講,應該能夠保持著旁觀者的冷靜——但一想到對方畢竟是自己的父親,竟然將兒女的婚姻,當作了政治聯姻,雖然明白接受,但并不代表他不憤怒——只是這種憤怒,在前些天里,一直被他很好的掩藏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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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閑并無言語相對,因為他并沒看過自己的母親長的什么模樣。但是對于面前的父親大人,他心中有無數疑問,卻知道輪不到自己首先發問。
“這些年在澹州過的如何?”司南伯看著他,眉眼間似乎有些疲憊,但依然掩不住當年風華正茂時的英俊殘留痕跡。
范閑苦笑著,萬萬想不到自己即將娶的女子,居然是如此的來頭,而且和自己的身世如此相似。正此時,外面的動靜大了起來,兄妹二人知道那人回府了,相視一眼,不再多說什么。范閑只是用眼神請求妹妹等閑時帶自己出去逛逛,范若若微微點了一下頭。
燭火起,但外面的天色并沒有全黑,所以燭火顯得十分黯淡。
廳間一桌豐盛的菜肴,坐著五個人,旁邊很多丫環下人在服侍著。范閑注意到柳氏并沒有像一般人家的姨娘那般,先侍候家主吃飯,而是坐在那個中年男人旁邊,神態自若。
安靜地吃完飯,司南伯在前走著,范閑在后跟著,一路來到書房之中。
這是范閑第一次和這位“父親”單獨相處,他微笑著,并不如何激動,因為在他內心深處,從來沒有真正將對方看成自己的骨肉至親。
司南伯看著面前這個少年,看著少年飄然出塵的清秀容顏,若有所思,半晌之后才溫柔嘆息道:“和你母親長的真像。”
只是他幾十年的功夫,早已在慶國的文官系統里生出無數枝丫,大樹一直屹立不倒。時常有御史上奏彈劾宰相,奈何一直沒有什么實證,所以只好作罷。京都中的清明之士,對其人是恨之入骨,恨不得生啖其肉,但在官面之上,卻是沒有人敢當面撩撥于他。
在整個慶國,除了皇帝陛下可以要宰相的姓命與權位,別的人都不行,這是所有官員的共識。在整個慶國,除了監察院那位院長大人可以當面唾宰相一臉口水,別人都沒那么大的膽子,這是所有權貴的一致看法。
而院長大人那次當街吐宰相口水,依然付出了三年俸祿的代價,這處罰是陛下親自下的。
那個中年男人就是自己的父親?想到這一點,范閑的眉頭不由自主地微微皺了起來,眉間皺出極好看的小褶子。
司南伯面相莊肅,五官端正,下頜留著時人最喜歡留的四寸美髯,看上去便知道姓情嚴肅,不茍言笑。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皇帝陛下親自出面,將這件事情壓了下去。事情漸漸平息,但那位宰相的私生女,卻成為了眾人矚目的中心。
傳聞林若甫這個人在內宮之中并無倚恃,也沒有盤根錯節的背景關系,卻能在慶國復雜的官場之中沉沉浮浮,始終不倒,這一點讓許多人都感到很詫異。
這位宰相大人表面清明,內里陰險毒辣,收賄無數。加上在文官系統與王公貴族的搏弈中得罪了不少人,所以落了個權貴不親,百姓不愛的形象。
當人們發現,皇帝陛下對于宰相的信任從來沒有減弱過的時候,那些自詡清明的官員士子們開始有些絕望了。正在這個時候,誰也沒有料到,報紙上居然登出了宰相林若甫居然有一位私生女的消息!
任何高門大族,家主娶幾房小妾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您家后院只有一個女人?對不起,還真不好意思去參加聚會。但是世風最重血統禮數,像宰相大人雖然人人皆知狡詐狠竦,但畢竟一向自命清流,居然在外有個私生女,這就屬于德行有虧了。而那個女兒已經十幾歲,居然還沒有接回府中,任由她在外獨自生活,做為父親來講,也算是沒有仁愛之心的佐證。
因為消息是從皇宮放出來的,所以在京都官場引發了一場小小的地震,人們紛紛猜測,是不是皇帝陛下看宰相已經看煩,準備換人來做,這才有了后來的御史臺大夫集體上書一事。
如今的慶國天下號稱盛世,連著十年風調雨順,民富心安,有所謂千古第一明君,千古第一治世諸多稱號,但很妙的是,隨之而來的,還有號稱千古第一的[***]官場,千古第一殲相。
這位殲相,就是宰相大人林若甫。林若甫出身貧寒,并非高門大族子弟,通過科舉考試進入官場,從蘇州評事做起,旋即調入京中任詹事府主簿,又調至南衙十二衛司階,再入老都察院任掌印給事中,又入翰林院學士,在上次新政之中,調入六部負責具體事務,為吏部侍郎、尚書,一直升到如今的文官之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大人。
人們仔細觀察宰相曾經擔任過的官職,才發現他做過文職,軍職,有詞臣之司,有監察之職,雖然官位屢有起伏,但竟是將慶國官場上所有的地方都經歷過了,而他的官位也總是緩慢而又堅定地向上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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