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個。”前一個客人打好油離開,那糧店的阿姨就有些不耐煩地叫了下一個。
下面那人是來買米的,他將手上的糧本往上一遞,阿姨便用紅藍鉛在上面一劃,本子上面還有一張小紙條,小紙條上也劃一下,然后就遞回給買米的人。
阿姨拿著秤秤米,另一個工作人員則是拿著一個手提式大鏟斗往大鐵皮斗里倒米,那大鐵皮漏斗有點像攪拌機的斗那么大,斗下面就是稱,夠份量了,就一提大鐵皮漏斗的一端,鐵皮斗傾斜著向買米人那面翻過來,買米那人趕緊用袋子接住。嘩啦一下,糧食就進入面袋子里。
黃亮亮和葉卓群正看得津津有味,王萍就在一旁得意洋洋地說道:“平時都是我和我爸爸一起來買米的,米都是爸爸去接住,他把袋子口一扎,反身一個大背,就能扛上肩頭。那時候我就覺得,我爸爸是世上最厲害的人。”
葉卓群轉過頭去看王萍,眼神中隱隱帶著些艷羨,低低附和了一句,“嗯,爸爸們都是世上最厲害的人。”
黃亮亮無法參與到她們的話題中去,因為她的人設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小可憐。
王萍兩人似乎也想起了這一點,立即就換了話頭說道:“我家里存有許多大大小小的像這樣子的塑料桶和面袋子,都是用來買油買米面的,我家就我一個孩子,我爸媽忙的時候就會指使我來買一點。”
“看不出來啊,我還以為你在家啥活都不干的呢。”葉卓群驚訝地看著王萍說道。
王萍頓時有些羞惱,又是瞪了葉卓群一眼,不服氣地說道:“我有那么懶嗎!”說完又有些心虛地低聲道,“其實我主動幫爸媽買油米也是為了可以用找來零錢順便去供銷社買些糖果零食啥的……”
黃亮亮和葉卓群頓時都露出一付早就看透你的表情,頓時又讓王萍一陣羞惱。
三人鬧了一會兒,也沒忘了正事兒,趕緊跑到了旁邊的供銷社去打醋。
一進供銷社的門,三人就聞到了濃濃的醬油醋的味道,柜臺里面有兩個大缸,大缸上面蓋著木頭蓋子,木頭蓋子上面放著兩個白色的搪瓷提斗和和漏斗。里面就裝著醋和醬油。
王萍拎著醋瓶子走到柜臺前,將瓶子放到臺子上,十分乖巧地與柜臺里的阿姨說道:“阿姨,給我打瓶醋。”
那柜臺阿姨也是認識王萍的,和善地與她笑了笑,親切地問道:“又幫家里干活啊?”
王萍靦腆地點點頭,活脫脫一個小淑女,與平日里那不著調的模樣完全判若兩人。
看得黃亮亮和葉卓群不停地在一旁捂著嘴偷笑。
阿姨打醋的動作特別熟練,拎著提斗把手在缸里舀醋,再拿一個漏斗放在瓶子上,然后就是一勺一勺的倒醋,黑紅的醋飄著酸酸的味道從瓶子四壁分散滑落,形成好看的花紋。
阿姨將打滿的醋瓶子遞給王萍,笑著囑咐道:“拿好啊,回去的時候小心別摔了。”
王萍接過醋瓶子,卻沒有馬上離開。
阿姨一付習以為常的模樣,又笑著問道:“還要買什么嗎?”
王萍訕訕一笑,回頭看了黃亮亮和葉卓群一眼,遞上三毛錢,“阿姨,給我們拿三瓶汽水。”
阿姨麻利地從后面柜臺的一個箱子里拿出三瓶北冰洋汽水,開了瓶蓋放到柜臺上:“讓你的同學來拿吧,一會兒喝完了記得把瓶子還回來啊。”
黃亮亮兩人也沒跟王萍客氣,笑應著上前拿了汽水,又與柜臺阿姨道了謝,便一起走出了供銷社。
王萍一手拿著醋瓶子,一手拿著汽水,邊走邊喝著,不時還蹦跶兩下,看得黃亮亮擔心不已,忍不住開口道:“你走路就好好走,別一蹦一蹦的,別到時候真摔了。”
“才不會呢,這條路我都不知道走了多少遍了,哪那么容易摔著。”王萍一邊說著,還一邊搖頭晃腦,見黃亮亮和葉卓群都沒有喝汽水,就不解問道,“誒你們倆怎么不喝啊?”
“我怕一邊走一邊喝摔了。”葉卓群咧著嘴笑道。
“我回去再喝。”黃亮亮也想著回去再喝,省得不小心把瓶子摔了。
王萍撇撇嘴,暗暗罵了兩人一句,“窮講究。”
三人說說笑笑,很快就回到了王萍家里。
三人才剛走到門口,就聞到了客廳里傳出來的濃濃飯菜香,郭惠霞這時候也正好端著一盤子大閘蟹從客廳對面的廚房里出來,見到三人回來,笑罵了一句,“怎么打個醋去那么久啊。”
然后又指指使著王萍去拿小碟子,把醋倒進碟子里去。
“就會使喚我。”王萍不情不愿地進了客廳,從碗柜里拿出餐具,黃亮亮兩人自然也跟上去幫忙。
三人在桌上擺好了碗筷碟子,黃亮亮看著桌上擺著的五菜一湯,俱是色香味俱全的,很是感嘆地小聲在王萍耳邊說道:“王萍,阿姨的廚藝很不錯啊,都趕得上外面的廚師了。”
“那是當然,我外公原先就是大酒樓的掌勺,后來建國之后就被分配去了國營飯店當大廚,前兩年才剛退下來,我媽這一手廚藝就是受我外公的真傳,比外頭那些大飯店做的也差不了多少!”王萍揚著頭,十分自豪地說道。
“你們都洗過手了嗎?”郭惠霞端著一大鍋白米飯走進客廳,看著三人問道。
“現在就去洗。”王萍自告奮勇,領著兩人去了廚房,就聽到郭惠霞還在后頭囑咐,“記得多打肥皂,多沖一會兒。”
“知道啦!”王萍頭也不回地回道,忍不住小聲與兩人抱怨,“我媽就是羅嗦,咱們都多大了,難道還不會洗手嗎。”
“當媽的都是這樣的,你在那媽媽眼里,永遠都是長不大的小毛頭。”黃亮亮笑著說道,并不因為自己的孤兒身份而避諱什么。
一旁的葉卓群聽到黃亮亮的話,眼神就是一暗,原本臉上還帶著笑,此刻已是消失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