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肯和親歸去來(32)
之前詐死,消息也是為了傳給長安。讓余宸放松警惕,卻不想消息到了長安,倒叫宮霑誤會。這消息根本沒有往宮家走,宮霑從朝廷拿到信。以為是真的,因此離開了長安,卻算是他們的失算。
宮家在長安,不知孤身是否能立。
眼前鄞州的問題,大抵抓住了這個引頭便能迎刃而解,但西青與大周的問題卻未必如此容易解決。
宮韞長嘆一口氣,轉身將酒喝盡,
如今他們借著這個時機,大抵也該準備著護著宮家了,只要宮家有一日留在長安,隨時都有可能涉險,如今,若是能趁著這個時機,將宮家完完整整地保存和移出長安,免除這場風波的干擾,也算是因禍得福。
沈燁和宮霑審問著細作,沈燁素知細作此人貪生怕死,聽說當年這個細作在西青某個貴族府中唱戲之時,突遇火災,燒起了戲臺,此人竟將自己多年的好友推出去,為自己擋住了鋪面而來的火浪。致使好友就此面容可怖,一雙眼睛不能視物,鼻子不能聞見任何味道。
如此貪生怕死之人,只怕是做不出以死明志的事。
沈燁把塞在細作嘴里,怕細作自盡的布巾拉出。
細作看著宮韞拿起的通紅的火鉗,馬上道,
“我說,我全部都說!”
沈燁捏住細作的脖子,
“倘若你有一個字是假話,必定讓你生不如死。”
細作五官猙獰,
“我說!我說實話。”
還沒等沈燁審問,細作就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往外說,
“我們一開始是打算派一千個人過來,但是我們偷偷闖進來的中途,被你們的巡兵發現,故而如今實際上只有五十人在軍營里面,看上去多是因為五十個人里面有四十個都是高手,闖進營帳毫不費力,只要不遇上絕頂高手,殺人也輕而易舉,五十個人大多擅長口技,能在夜間造出人聲鼎沸的聲音,因為人少,又能在你們出來巡查的時候一下子消失。”
“今天晚上我也沒有打算要做什么,我武功不高,也做不了什么,唯一就是口技和演百禽強一點,我只是來打探情況的。”
細作咳嗽幾聲,揪著嘶啞的嗓子急切道,
“各位好漢,可以放開我了嗎?我把我知道的,想到的全都說了,一字不落,千萬別殺我,我還想多活幾年,如果,如果你們覺得我沒用了還是想殺我的話,我可以回到我的陣營里面,當你們的細作,可以給你們提供消息,絕對說到做到。求求你們放了我吧!”
沈燁與宮霑相看一眼,沈燁將方才的布巾塞回到細作口中。
“對于你這般不記家國,沒有是非對錯的人而言,用你,我們還真不放心。”
漠北十三城中。
楊晟道,
“如今看來,此處確有許多男子,若能多多收人,日后能成立一支龍武軍,也是未免不可。”
少府恭敬道,
“能重現太祖的龍武軍固然是件好事,但有利亦會有弊。”
楊晟從公堂座上站起身來,
“怎么說?”
少府低著頭道,
“如今能在此處征得的兵力一定不少,但臣希望太子殿下能多為自己考慮,暫時不要將此次召得的兵力全部告諸于朝臣們。”
楊晟斂眸,
“你想說什么,不妨直說。”
少府掌心微微沁出汗來,
“臣以為,關大人有異。”
楊晟皺眉道,
“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么嗎?”
“挑撥本宮與太傅之間的關系,你可知若本宮發怒,你會面臨什么樣的后果?”
少府噗通一聲跪下,
“臣沒有挑撥離間之意,只是覺得關大人并不全然可信,太子殿下您想,關大人原先屬于宮楚一派,如今在宮家沒有明確倒向您的情況下,關大人依舊與宮家來往密切,一點也不見收斂,這難道不可疑嗎?”
少府額頭上冒出冷汗,
“臣以為,若是關大人一心向著您,一定會在宮家面前多替您說話,這么長的時間里,宮家就算是不同意,對您也絕不會是如今這般冰冷態度。”
“可是,現如今,宮家可沒有半點要投向您的意向——”
楊晟打斷了少府,
“夠了!”
楊晟道,
“你可知這一次來,到底是為了什么?”
楊晟面色冷了三分,
“倘若不是為了能征得兵力,以此支援鄞州,加速大周與西青的談判,能讓宮家從邊關撤下,因此對本宮心存好感,投靠本宮,本宮根本不會來,而這一切,都是太傅一字一句囑托交代的,他在本宮和宮家其中,已經是盡心盡力,為本宮多番出謀劃策,你不必多言,倘若再多言一句,你立刻給本宮滾回長安。”
少府跪在地上,心中掙扎許久,終于以手掌撐地,頭磕在手背上,
“是,太子殿下。”
少府內心總覺得不安。
三公九卿里面,只有他和關大人關系不好,而其他人,似乎是更能與關無忘同心協力而非與太子殿下同心協力。
每每都是太子殿下將命令給關無忘,關無忘再轉述給三公九卿,只要一說,那些同僚頃刻就能明白關無忘的意思,他卻是三公九卿中的意外,他有時覺得他們聽到的好像都是一樣的東西,恍惚間又覺得那些人根本就是在借題發揮,用表面的東西掩蓋住了真實意圖。
盡管他們看起來全都如此忠心,且每個人忠于太子殿下,都有把柄和原因。忠心再為正常不過。
關無忘手握虎符的時候,也沒有給太子殿下什么便利,那時美其名曰是防止元帝懷疑些什么。但后來,已經全然變樣了。
虎符回到宮家手里,太子殿下本以為拽住有虎符的關無忘就是留住了兵權,而這份太子殿下夢寐以求的權利,在需求意識覺醒之前,就已經交出去了,似乎是急著趕著交出去。
在太子殿下要用兵權的時候就交出去了,說是巧合,卻更像是和宮家早早商量好的計劃。
這樣的人,直覺只告訴他有問題。
但平日里,關無忘永遠一副忠心耿耿,為太子殿下考慮的樣子。讓他也有些迷惑,自己看到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少府緩緩退出去。
楊晟只覺得屋子里極悶,雖然少府這般說話實在讓他寒心,但是,他說的未必沒有道理。
不防太傅,也總有別人要防,他確實留一張底牌給自己,他日若有變數發生,也可以應對變數。
楊碌跪坐在宣室殿中央,元帝就坐在上首,卻是神思恍惚,面貌浮腫,旁邊的宮人攙扶住他,讓他能呈現一個正常的姿勢坐在龍椅上。
而余宸與楊碌對坐。
楊碌面上的不屑顯而易見,余宸只是若無其事地倒茶。
楊碌諷刺道,
“五皇子來此,該不會是因為大周御茶太好喝,在你們那種連草都種不活的蠻夷之地沒喝過,所以才這么一遍又一遍熱衷來此?”
余宸只是笑笑,
“西青是草原沙漠多過平原不假,但也并非寸草不生之地,大周皇宮里的御茶雖好喝,但總不至于讓余宸失態,但余宸聽說,大周有七個大州都是滿地餓殍,尸骨遍地,食草根,烹樹皮。二皇子,這般,才是蠻夷之地吧?”
楊碌道,
“你休要這般油嘴滑舌與本王狡辯,有事直說,要談判也盡早結束,本王不想一直看著你這張陰媚的面孔。真讓本王惡心。”
余宸若無其事地端起杯子,不急不忙地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
“你們大周倒是奇怪。”
“掌權最多的不是皇帝而是儲君,最囂張的人不是儲君,而是一個癡長年歲的老皇子。”
“真是有意思,現在我應該與你們談么?還是要等你們的太子殿下回來,再與他談過呢?”
余宸一向溫和的目光帶上幾分挑釁。
楊碌眉毛緊皺,怒斥道,
“你一個小國之子也敢這么對我大周評判,本王定讓你不能活著回去。”
楊碌被暗諷,惱羞成怒,只恨不得殺了眼前余宸。
余宸笑,
“我可還聽說,你們大周能自由調動兵力的人,不是你們皇帝啊。”
“是哪一家來著?”
余宸故意做出一副茅塞頓開的樣子,
“宮家是吧?是宮家,對嗎?”
“聽說宮家可還是太子的臣子,手握兵權,風光無兩,只要楊晟需要,楊晟一聲令下,恐怕這座宮殿,就會被夷為平地吧?”
楊碌緊緊握著拳頭。
余宸笑道,
“不過大周太子殿下現在不在長安,難以對宮家發號施令,你們可以慶幸,這段日子里逃過一劫了。”
余宸站起身來,
“這茶不錯,就是不知道,下一次來的時候,會是誰坐在宣室殿上首,做東道主,請本王喝這茶了。”
楊碌一拍幾案,余宸毫無畏懼,大笑著離開。
楊碌緊緊握著拳,該死。
宮家如今沒人守著,沒人在長安對其發號施令,難道就是他所倚仗的一切嗎?
放屁!
宮家不過就是卑躬屈膝的奴才,手握兵權又如何,如今宮霑宮韞皆不在,還有誰能護著宮家?
楊碌慢慢露出一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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