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為什么要幫她?讓人誤會?”顧鉦不滿地吼道。
顧昌堅又揚起巴掌來,但最終沒有打下去,只是擰眉道:“我只想讓你看看,以你如今的身份地位,只需一個眼神,姑娘就主動投懷入抱了。可你偏要娶她,一個二婚頭不說肚子里還帶一個,這事我堅決不同意!”
他是幫了蘇嬌蘭離婚沒錯,可卻從心里嫌棄她也是真的。
他只以為時間久了,兒子的心結也就解開了,可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女人嘛,哪個不愛錢?只要蘇嬌蘭主動貼上來,他自有說辭,蘇嬌蘭硬是沒有上當。這事當真是邪門的很。
如今他也不想管兒子了,但愿把她媽接過來,讓她們女人去對付女人去。
所以三天后,方茹坐那輛有顧家標志的桑塔那出現在了老街,與她一同的還有一個比顧鉦稍微年紀輕一些的少年,西裝革履、風度翩翩,一下子吸引了太平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婦的注意。
“那位小鑄哥一看就是顧爺的兒子,長得一模一樣,像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倒是比鉦哥穿的、用的、吃的還要體面,方太太從鎮上請了她本家方大廚給她兒子做菜。鉦哥不知怎么惹了顧爺的不高興,被趕回了老宅,方茹一回來,就抱著哭,喊他一起回去吃飯,還未此和顧爺吵了一架。方太太保養的可好了,人也體面,兩孩子都這么大了,看起來一點都不顯老,和你的年紀差不多……”
王大娘又來串門了,言下之意不由得蘇嬌蘭多想,她是說顧鉦的媽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大吧。其實,這也不算什么事。在她那個時代,天后不是比她的小男友要大好多歲嗎?
再說她和顧鉦是同學,年紀相當,無非是運氣不好一些,遇上了熊大國這個渣男,可現在她已經迷途知返,離婚了!
雖然肚子里還有一個!
但這并非是她的本意,可造化弄人,她有什么辦法?
依著她的本意倒想和熊家劃清界線,一個孩子不要才好,可關鍵是不要孩子熊大國就不同意離婚。為了以后她只能帶上她們。
想到幾個孩子,她的內心不由一陣柔軟。莎莎才兩歲,最貪吃的年紀,得到一塊椰糖尚且喂她先吃,她養他們又怎么了?
在她的前世有很多人養一只寵物貓、寵物狗還不惜為了它傾家蕩產呢。她占用了別人媽媽的肉身理應替她收拾好一節麻煩。
再說顧鉦,他有自閉癥,卻愿意主動伸手幫了她一次又一次,她也理應給他一些體面才對。
“經你這么一說,我覺得鉦哥還可以。大家都說他看上我了,只要他敢托人來我家提親,我就敢嫁!”
話雖這么說,但蘇嬌蘭并不以為顧鉦會托人上門前來求親。
她肚子還有一胎的事,街上的人多半都知道了,既然是天意,那就生下他吧。
她就不信,她一個九零后的精英到了八零年代,會活活走投無路,只能嫁給一個歪瓜爛棗,不能堂堂正正的活著!
轉眼到了中元節。
寬大的衣裳已經遮不住蘇嬌蘭那凸顯的肚子,但蘇嬌蘭還是回娘家一趟。
她買了一捆火紙,兩掛鞭炮,借王大娘家的板車和牛,想了想又買了兩斤肉。
沒辦法,單親家庭的女人什么都要求會。她本是不想李莊的,但架不住熊大梅一次又一次的捎話。離娘家這么近,老不回去也不是辦法。
可令蘇嬌蘭沒想到的是,一進門,還沒坐下,蘇母就抓著她罵開了,“你還回來干什么?”
“一回來就吵,如果是這樣,我以后就不回來了,有什么事你不說我怎么知道。”蘇嬌蘭在床沿上坐下。
“你怎么不聲不響不跟家里商量一下就離婚了呢?要你嫂子怎么辦?也和你哥離婚你才滿意?”蘇母氣喘吁吁地問。
“我嫂子要不要離婚,看她自己,這又不是我能決定的。別人的家務事我沒權利插話。”蘇嬌蘭平靜地說道。她有一種想笑的沖動。她在熊家何止不是一種剪熬,就算她為家里付出再多,也是一樣,死心了。“我大哥是你生下的,難道我不是你生下來?當初為了她能娶上媳婦,我跳進了火坑,現在我好不容易出來了,你倒是又說起我大哥的事。可能你還不知道吧,跟熊家換親以后,他們就讓親戚壓著我的通知書,要不然我現在也不至于這樣!”
蘇母瞪著蘇嬌蘭喘了幾口氣,“你知不知道離婚別人都背地里怎么說,你一個女人家帶著幾個孩子可怎么活?”
“別人要說也是說熊大國吃著碗里看著鍋里,議論也是說他對婚姻不忠誠,難道別人做錯了事,我就要承受著錯一輩子?
他一個月三十四塊五,您病得這么重,給您一分了嗎?他的心本就不在我這,不離婚又有什么意思?假如當初你們不想起換親這個主意,根本就不會有這種事。現在不是我的錯,為什么又把責任推給我?”
“你走!你走!回來也是氣死我。”蘇母朝蘇嬌蘭丟了一個枕頭。
蘇嬌蘭轉身就走。
“小蘭,你不要怪媽,她也是擔心你。”熊大梅說道。
“我當然不怪她,她癱在床上,什么事還是別人學給她的,看來這里也不歡迎我,我還是走了算了。”蘇嬌蘭面容平靜地趕著板車朝回走。
這就是身為出嫁的女人的悲哀,婆家容不下你,娘家也容不下你。
“媽媽你為什么生氣?”莎莎問道。
蘇嬌蘭本不想回答,可看著莎莎那黑白分明的潔凈無瑕的眸子,就那么全然信任地望著自己,想也不想就說了句,“媽媽氣那些有眼無珠,門縫里瞧人,把人給看扁了!”
“媽媽說的太難懂了,我聽不懂。”莎莎疑惑的左顧右盼起來,順手拉住了莉莉,“姐姐,你也喜歡門縫里瞧人。”
蘇嬌蘭最近在給孩子們普及安全教育,諸如有人敲門,要先從里面看清楚來的人,然后才能開門。要不家里就她一個成年人,好幾個幼童,平日里她又要到田里勞作,孩子們在家里沒有安全意識太危險了。托付給別人未嘗不是一個好辦法,可出了劉安順母豬那件事,劉安順家的又來鬧過,她總覺得孩子放在劉家也不安全。至于熊家,她根本沒考慮過。
牛氏倒是親自蹬門了幾次,可幾個孩子都一副很戒備的樣子,說什么也不肯跟牛氏走。幾次下來,牛氏也死心了,倒是隔段時間會送一些雞蛋過來,對此蘇嬌蘭倒是沒拒絕,她并不反對孩子們多一些人去疼愛。至于她自己,能從熊家那個樊牢里出來,她就沒打算過再進去。
“門縫里瞧人,可以瞧得清楚一點。”莉莉滿臉自信地說道。
蘇嬌蘭哭笑不得,只得強打精神向孩子們解釋道:“門縫里瞧人,是一個貶議詞,意思是小瞧,或是看不起。比方說,你們在奶奶家,奶奶不喜你們,她一定要媽媽生個男孩子,到了姥姥家,姥姥刀亂脾氣,因為她們覺得我們四個人是他們的拖累和負擔。”
莎莎猛地從板車上站了起來,“那媽媽肯定不開心對不對?等我長大了,去做生意,賺好多好多的錢!給媽媽也買桑塔那,媽媽你開不開心?”
蘇嬌蘭一下子被莎莎話逗笑了,但望著她那純凈的眼眸,她卻不忍說出讓莎莎灰心喪氣的話。
“你們以后都好好讀書,爭取給媽媽爭口氣,讓他們知道閨女并不比兒子差。”蘇嬌蘭摸摸莎莎的頭,柔聲說道。
“不,我不想讀書!等我長大了,要在學校門口賣東西,賺好多好多的錢!”莎莎說道。
蘇嬌蘭聽了,一下子愣在那里,現在她總算知道孟母三遷所為何事了,她們家正好處于鎮一中的門口,學校里雖然供應三餐,但早上是稀飯,中午蒸米飯,晚上煮稀飯。至于吃的菜,則要學生們從家里帶到學校。那些精明的大媽大嬸們就炒了青菜,端到學校門前賣,五分錢一份,生意倒是好得不得了。常供不應求。
莎莎常觀望那些學生飯點的時候過去買菜,看到大媽們前面的小籮筐里總是裝滿了五分、一角的硬幣。于是就形成了賣菜很賺錢的念頭。
讓孩子們形成正確的金錢觀念也不錯。
“那你們知不知道賣菜需要什么條件?
“炒熟!”
“裝菜的盆子!”
“一個板車!因為你搬不動一盆菜,要車拉。還要油、鹽、鍋、灶……”
“那些家里面已經有了!”
“要種菜!”
“可以買。”
“但你們沒有錢!”
孩子們七嘴八舌地討論開了。
“你們老說菜,說的我好餓啊,頭都餓暈了!”
蘇嬌蘭又是好笑又是好氣,這孩子,也不知道是隨了誰!她安慰孩道:“快看到街了,一會回去就做飯。”
“可是,媽媽,你把肉忘記姥姥家了!”
啊!?
蘇嬌蘭:……
過了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那是咱們去姥姥家走親戚,拿的禮物呢,是特意放在那里的,不叫‘忘了’。”
“走親戚,又拿了禮物,為什么姥姥不留我們吃飯?”
可能是餓狠了,莎莎說著,眼淚就要掉下來了。
“咱們自己回家吃,等下媽媽也買肉。”蘇嬌蘭安慰道。
這孩子,已經很久沒嘗過肉味了,難怪一直掛念著那兩斤肉,可她身上已經沒有一分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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