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宗海,陶氏自己的私宅。
姜知明回到昆明后,去到定武侯府里拜見過姜海陽和馮老夫人后,就被陶氏身邊伺候的向媽媽,請到了隔著侯府三條街的陶氏自己的私宅里頭。
前些日子姜海陽為著年關將近的事,把陶氏喊回了侯府,把府里的大事小事交代給底下伺候的管事婆子后,陶氏得了清閑,又搬回了陽宗海的宅院。
這座宅院是陶氏為著姜知明準備的,若姜知明成婚后,住不慣侯府,大可以搬來這座僻靜的小宅院里頭。
在自己的私宅里頭,沒了侯府里那么多繁雜的規矩,他們小兩口也能過得舒心些。
陶氏坐在床下的羅漢榻上,修剪著向媽媽喊了花房伺候的仆婦送過來的文竹。
陶氏手里拿了把極為鋒利的修枝剪,動作利落地修剪著文竹上那些個枯敗的枝葉,向媽媽侍候在陶氏身邊,捧著一盞已經沏好不久的碧螺春,聽著陶氏的吩咐。
“向媽媽,哥兒過來沒有都這個時辰了,若是他過來,想必還沒有用過午飯吧
去吩咐灶上伺候的婆子炒幾道哥兒愛吃的小菜,再喊人燉一只雞湯過來。哥兒這么久沒回來,想著應該是消瘦了不少。”
陶氏繼續著手中的修剪活計,并沒有因為吩咐向媽媽,而停下了手中的活計。
向媽媽得了陶氏的吩咐,當即就喊了幾個小丫鬟過來,吩咐了幾句,就把這件事交給那些個小丫鬟了,而她則繼續在陶氏身邊伺候著。
瞧著身旁伺候的向媽媽臉色有些不好看,陶氏把修剪好的一盆文竹遞給了她,隨后淡淡問了句。
“向媽媽若是有話,不妨直言。你在我身邊伺候這么多年,怎么還和那些個新來的小丫頭一樣,那樣拘謹”
向媽媽聽的陶氏這樣說,小心翼翼打量了一下四周,瞧著屋里伺候的丫頭都被遣了出去,這才敢道。
“夫人,聽說侯爺有意召了大哥兒回來,怕是想要親自做主了大哥兒的婚事。夫人,你也是曉得的,大哥兒是侯爺親手帶大的,待大哥兒,比待咱們哥兒還要親切了幾分呀。為了爵位,太太還是得早做打算呀!”
陶氏微微一愣,凝神思索了片刻。她如何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個偏心眼的
馮水靈雖說得他寵愛,可自己丈夫卻對馮水靈所出的三哥兒和欣榮姐兒卻不甚關心,倒是那個早年間過繼來的偏房族子大哥兒,丈夫倒是上心的很。
不僅功課親自教授,就連騎馬射箭,這些個兒郎的基本功,也是由他親自教授。
自己親生的姜知明,別說親自教授騎馬射箭了,就是以往的功課,還得姜知明親自做好了,去向姜海陽請安的時候,才能主動給他看上一看。
萬幸姜浮生是過繼過來的偏房族子,不是嫡出的兒子,若他姜浮生是嫡出的兒子,只怕姜知明如今這世子之位,也是坐不穩當了。
陶氏又想了半晌,放下了手中的修枝剪,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還好知明哥兒早些年是養在老太太屋里的,還能得老太太幫襯許多。若沒有老太太在一旁幫襯著,只怕侯爺和冷待我一樣,也冷待了知明哥兒,到時候知明哥兒承襲爵位之事,就岌岌可危了。”
“老奴也明白太太的用心,太太之所以久久不答應知明哥兒求娶顧家姑娘之事,就是為了幫知明哥兒找一戶能夠在仕途上助力知明哥兒的人家。
大哥兒如今已經外放到了瀘州,到時候三年任期一滿,只怕有回調京師的可能。太太得為著知明哥兒著想,選一戶好人家呀!”向媽媽說著,忙把手中捧著的那盞碧螺春遞了上去。
陶氏接過了碧螺春,輕輕飲了半口,就擱在了一旁的高幾上。
“知明哥兒心里頭已經裝了那顧家三姑娘,若是我想要讓她娶旁的女人,只怕她不愿意,到時候帶著那顧家三姑娘遠走高飛了。
那顧家三姑娘的家世,算不得好,也算不得不好,只可惜家里沒個在仕途上有上進的,若是他們家出了個什么進士,我何至于把知明哥兒的定婚之事一拖再拖。”
陶氏心里頭也盤算著自己的兒子,為了知明哥兒日后的仕途,在他的終身大事上,她一定要做好一個母親應盡的責任。
向媽媽抬頭瞧了一眼面前的陶氏,又想起來之前,自家哥兒吩咐她的事。
自家哥兒吩咐在她陶氏面前多說顧家三姑娘的好,多勸著點她母親,讓她母親應允了自家哥兒和那顧家三姑娘的婚事。可如今太太這個態度,想要應允了哥兒和顧家三姑娘的那門婚事,只怕是難上加難了。
為著自家哥兒的吩咐,向媽媽還是大著膽子,勸了幾句。
“太太,知明哥兒心里頭既裝著那位顧家三姑娘,不妨就先和顧家定下婚。待兩年后,那位顧家三姑娘及簪后,顧家三姑娘能在哥兒的仕途上有什么助力的話,再讓哥兒與那顧家三姑娘完婚。提早定下婚,哥兒對太太,也沒有什么怨言了。”
向媽媽這招叫緩兵之計,先讓陶氏應允下自家哥兒于那顧家三姑娘的婚事。
這樣陶氏放松了防備,等那位顧家三姑娘及簪后,靠著立下的婚書,也能順順利利地嫁入侯府了。
聽了向媽媽的話,陶氏覺得有些奇怪,怎么今日的向媽媽,一改往日的反對顧家三姑娘和知明哥兒的婚事,變成同意了這門婚事,還讓自己先答應定婚
向媽媽如此反差,難不成是得了知明哥兒的吩咐,來做說服她的說客
陶氏凝神看著眼前的向媽媽,緩緩問了句。
“向媽媽,你老老實實同我說,你是不是得了知明哥的吩咐,來勸說我同意這門婚事的”
向媽媽的臉色逐漸變得有些難看,她確實是得了哥兒的吩咐,過來勸說太太的,哥兒是她一手帶大的,當哥兒求到她面前時,她怎么能不答應哥兒的請求
猶豫之間,向媽媽抬眸望了眼前的陶氏一眼,正要開口解釋的時候,就聽見一道清朗的聲音傳了進來,是知明哥兒。
“母親,您莫要責怪向媽媽,是我吩咐她來勸說你的。您若是要怪,就怪兒子吧!”
說話間,只見姜知明穿了件白灰色的杭綢錦紋褙子,外頭披了件白狐皮的大氅,懷中抱著個套了絨布的湯婆子就走了進來。
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向媽媽,姜知明欲把懷中抱著的湯婆子遞給向媽媽,卻被向媽媽給拒絕了,忙把那湯婆子又推了回去。
“哥兒,這萬萬使不得呀!老奴是伺候您的婆子,哪里得用哥兒懷中的湯婆子哥兒快快收回去,莫要凍著手里。”向媽媽一邊把那湯婆子往姜知明手中推,一邊說著道。
向媽媽執意不肯要自己手中的湯婆子,姜知明沒有辦法,只能把懷中抱著的湯婆子擱在了高幾上頭,隨后把身上的披風解了下來,遞給了身后跟著的阿良。
陶氏沒瞧見貼身伺候姜知明的石頭,只見了阿良,第一句話問的就是。
“你身邊伺候的石頭呢?莫不是沒有跟著你一同回來”陶氏沒喊姜知明做兒子,而是直接喊了你。
因為她知道,即便是自己親切地喊了姜知明為兒子,這個做兒子的,也不會聽自己的話,不娶那顧家三姑娘了。
姜知明還是依著規矩給陶氏行禮問安,隨后才切入正題,答了陶氏方才所問之話。
“母親,朋普這些日子不大太平,我就把石頭留在了朋普,保護顧家三姑娘。”
陶氏早知道他會這樣答,心里頭也沒有多少意外,吩咐向媽媽喊丫鬟送上來茶盞后,才道:“你仔細嘗嘗,這是你慣喝的鐵觀音,知道你要過來,我特地吩咐人從侯府給你取了些出來。”
陶氏也端起了丫鬟送上來的茶盞,只是見姜知明久久沒有端起茶盞,心中有些不解。知明哥兒最愛喝這樣的鐵觀音了,怎么如今久久不曾動口
“這鐵觀音是我托你舅舅到蘇杭買的,很是清甜,你快些嘗嘗!”
“母親,我如今不愛喝鐵觀音了,愛喝碧螺春。因著那顧家三姑娘愛喝碧螺春,我也愛喝碧螺春了,這鐵觀音,我就不喝了。”
姜知明望著高幾上頭的那盞還在冒著熱氣的鐵觀音,淡淡地回道。
聽得姜知明這樣說,陶氏登時就失去了品茶的興趣,直截了當地道。
“知明哥兒,難不成你此次回家,就是為了你與那顧家三姑娘的婚事嗎?難不成你不是心里頭惦記著我與你祖母,假借回家看我們的緣由,來和母親說你與那顧家三姑娘的婚事”
姜知明也不打算瞞她,當場就道:“母親所言甚是,兒子回家,就是為著母親能盡快去顧家定下兒子與那顧家三姑娘的婚事。兒子心里頭裝著那顧家三姑娘,只想著娶她一人回府,還請母親成全!”
“那顧家是商賈人家,他們家出來的閨女,能有多好兒子,你日后是要承襲你父親的爵位的,萬萬不能娶一個商賈人家的閨女回府呀!這樣是會遭人笑話的。”陶氏望著眼前的姜知明,不改往日言辭,依舊這么回道。
“母親,我心中已經裝著那顧家三姑娘了,不管您和父親同不同意我娶那顧家三姑娘回府,我都是要娶她回府的。大不了我把爵位給大哥,給三弟,我和顧家三姑娘成婚后,我們搬出府外居住。”
這回姜知明頭一次說出放棄承襲定武侯爵位之事,為的就是迫使陶氏答應這門婚事。
他在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若是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娶不了,這樣的爵位,還留著它做什么
陶氏被姜知明如今的態度驚住了,她好不容易才替知明哥兒爭取來的爵位,怎么能為了個女人,說拱手讓人就拱手讓人了呢
她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她的兒子,日后是要承襲侯爺爵位的。
陶氏心里這樣想著,忙道。
“兒子,這世子的爵位,本就是你的,你大哥和你三弟,便是想破腦袋,也得不來這世子爵位。母親為了你能夠順順利利地承襲爵位,已經和你父親吵了多次了,如今你再為著一個女人不承襲爵位,你不是傷母親的心嗎?”
陶氏為姜知明謀劃了大半輩子,往著姜海陽書房里頭塞了那些個年輕貌美的女人,既分了馮水靈的寵,還能在姜海陽身邊,吹幾句枕頭風,幫助知明哥兒順順利利地承襲侯爺爵位。
姜知明知道陶氏為他做了這許多,但陶氏能知道嗎?她為他做的這些,是他自己所需要的嗎?
只要能把顧玉棠娶回府,至于什么侯爺爵位,什么世子爵位,他都可以通通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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