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谷落荒而逃的身影被許多人看在眼里,加上當時瑾娘問話時,雖然花廳中只有青穗、青谷和瑾娘三人,但其實花廳外邊還候著好幾個小丫鬟。那幾個小丫鬟為防花廳中主子有什么吩咐她們不能及時聽見,便都距離花廳門口近近的,時刻注意著里邊的動靜。
這距離一近,加上瑾娘說話時音量沒有特意降低,所以外邊的小丫鬟們自然都聽到了瑾娘和青谷的對答。
小丫鬟們沒有保密的想法,你傳給我我傳給你,不一時功夫,傳的整個翠柏苑中的丫鬟嬤嬤們都知道了此事。
好在這些人還有些分寸,知道瑾娘最忌諱屋里的事兒外傳,所以流言在翠柏苑戛然而止,倒是沒有傳的整個同知府眾人皆知。
但即便如此,也足夠青谷羞臊的了。
她本就不好意思見人,偏偏青禾和青苗得知此事后,還曖昧的沖著她笑。就連青穗,也用帕子掩著嘴唇笑的眼睛瞇瞇的。青谷……青谷好氣好氣啊。
她惱的就想讓她們閉嘴,可青禾青苗才不怕她,她一張嘴巴想說話,那兩人就笑的眉眼盈盈的揶揄她,“哎呦哎呦,這還沒怎么呢就護上了?哎呦,青谷你這樣可不行,你這樣以后會被欺負的。”
青谷氣的胸口起伏不平。她那里護上了,她什么時候護上了?她不就,不就想讓她們閉嘴么?怎么她話都還沒說出口,就被擠兌的有嘴難言了呢?
青谷心里苦,可青谷不說。
她委屈的在瑾娘跟前伺候,想讓夫人幫她說兩句,讓青禾幾人別太“猖狂”。熟料,她還沒來得及張嘴,這日晚飯后,瑾娘就把她們全都叫到一起,問青禾青苗青穗幾人是不是有了意中人?若是有了意中人一定要及時告訴她,她考察過男方人品合適,能力過關,家境尚可后,說不定會給她們許婚。
青禾青苗青穗:“……”
這次換這三人羞得面紅耳赤,口不能言了。倒是青谷,反正她的意思今天下午也表達明白了,那現在她再沒有羞臊的必要了。所以,還是那句老話,這次輪到她看她們三個的笑話了。哎呀呀,她們臉紅耳赤的模樣好搞笑,她好想調侃兩句腫么辦?
可惜夫人在跟前,她不敢放肆,只能把那些滾到舌尖的話再咽回去……憋得慌。
青禾青苗羞得耳朵都紅了,想說夫人能別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大咧咧的問這問題么?她們雖然年紀不小了,可到底還是黃花大閨女,臉面薄的很,實在受不了這種詢問。
但這話說不出口……因為瑾娘的眸中都是趣味,顯而易見也想看她們出丑。
……好氣哦。突然就能理解今天下午青谷口不能言,羞憤欲絕的心思了。
最后青苗青禾青穗也落荒而逃,只留下臉皮練出來的青谷,在瑾娘跟前伺候。
徐二郎今天回來的晚,瑾娘都熬不住想睡覺了,他才頂著月色歸來。
照舊是一身塵土,好的是精氣神看起來還不錯。瑾娘趕緊起身要隨他去沐浴,徐二郎就制止了她,“夜里冷,你別起了,我沐浴過后就過來。也別準備晚飯了,今天在外邊用過了。”
哦,是用過飯回來的,難怪回來的這么晚。
稍后徐二郎身上帶著蒸騰的熱氣從浴室出來,頭發還濕漉漉的,瑾娘起身給他絞發,徐二郎再次制止她,自己拿著帕子胡亂擦拭。
他在這方面很不在意,胡亂抹了兩下,頭發不滴水后就直接將帕子丟在一邊。瑾娘看了嘴角直抽,硬摁著他坐在床上,自己拿著帕子給他擦拭。
徐二郎發質好,烏黑濃密,順澤柔亮,抓在手里好大一把。
這發質,這發量,瑾娘好羨慕。
可惜瑾娘要臉,所以她不說。
絞發時照舊是徐二郎閉目養神,瑾娘趁機將今天家中發生的事情說給他聽。
她先是說了給平陽與京城的回信已經送了出去,又說榮哥兒皮實的很,欠收拾,再不教導規矩怕要上天,暗示徐二郎該和榮哥兒來一次父子間的親密對話;之后又說起小魚兒和長樂滿心“干勁”,兩人想要教導武藝的師傅,還想在府里種植花卉和藥材。這要求無傷大雅,她都許可了。最后才說到要給丫鬟許親,不能耽擱她們的終身大事兒。
徐二郎全程旁聽,等瑾娘不說話了,他才一一道,“我大后天休沐,屆時領榮哥兒去見兩位先生,若是合適,榮哥兒啟蒙的事情就交給他們。教導長樂和小魚兒武藝的師傅,我這里也有人選,是之前和墨河等人一道在府里當差的女侍衛,不若將她提到府里,教導長樂和小魚兒武藝,閑暇時就跟在你身邊,護衛你的安全?”
瑾娘聞言自然覺得這挺好,連忙應下來。徐二郎又道,“至于你給丫鬟說親的事兒,隨你心意就好。只是忙完這些,別忘了給墨河幾人也挑選個良配……”
瑾娘:……
突然就覺得自己挖了好大一坑,一不留神就把自己給埋進去了。
她根本不是會做媒的人啊,她說給丫鬟們許親,至于人選還要青禾她們幾個自己挑。她可沒準備親自下場,去給她們挑選良配。
她四個大丫鬟,除了心心念念兒時小哥哥的青穗,除了青谷已經有了意中人,可還有青禾和青苗的終身未定呢。
不說青苗和青禾,她還要操心三郎徐翀的婚事,操心青兒的婚事,操心……翩翩這個雖然有了苗頭,但大體上還是要她操心。
你說說,她還有這么多“親事”沒挑選好,本來就夠頭疼了,徐二郎不心疼她不替她分憂解難就算了,還想給她增添煩擾,這是人干事么?
徐二郎佯作看不見她哀怨的眼神,努力壓下上翹的嘴角,摟住瑾娘依舊纖細的腰肢,然后從她手中抽出潮濕的帕子丟出去,“好了,睡覺。”
……你睡吧,我睡不著。我得琢磨琢磨,去哪里尋覓些合適人選,好把這些人的終身大事都解決了。
瑾娘憂愁的不要不要的,翌日起身后還苦惱的抓著頭發,一臉憂愁樣兒。
結果還沒憂愁個所以然,青禾就佯作鎮定的過來了,“奴婢伺候夫人洗漱。”
伺候我洗漱就伺候我洗漱,你眼神游弋什么?臉紅什么?
哎呀,這臉皮也太薄了,不就昨天說了句要給你們說親么,怎么一個個還不好意思起來?
瑾娘就想教導她們,喜歡什么樣的人選就要大聲說出來,不然她挑了不合適的,她們再后悔就晚了。或者她們太矜持,不敢開口說出她們心儀的人,等男方娶妻生子,她們再懊悔的捶胸頓足,那也只是做無用功。
瑾娘張張嘴,想說什么,青禾許是真怕她說出來些讓人掩面淚奔的話,就趕緊轉移她的注意力,“夫人,澮河在外邊等著您,說是河州本地的花卉都買了些,讓您看看喜歡那種,他稍后好多買些進來,最好趕在今天日落前將院子收拾妥當。”
瑾娘:這種小事還用問她么?問她身邊這四個大丫鬟不就行了?好歹青禾四人也跟了她五六年了,對她的喜好還是能摸個八九不離十的,那問她們也未嘗不可。
但既然澮河人都來了,也沒有不見的道理。瑾娘就用了早膳,簡單休息,然后出去見了澮河。
澮河果然在外邊等著,他身側還放著不同種類的花卉植株。看到瑾娘過來,澮河趕緊行禮,隨后遞了一個小冊子過來。
瑾娘隨手一翻,就見其中詳細羅列了這些花卉的花期多長,花朵什么顏色,開花后會有什么香氣,有什么作用。甚至就連那幾樣鮮花更適合插瓶,插在一起更好看,也簡單敘述。這記載的詳盡的程度,險些讓瑾娘誤以為,澮河這是想讓她開個花店?
澮河絕對沒有這個心思.
不過今天對著瑾娘時,他確實更恭敬熱情一些,連話都多了不少。
要知道徐二郎身邊幾個“河”,和他們的主子徐二郎一樣,都是寡言少語的人物。這猛然話一多,瑾娘還真不適應。
瑾娘覺得她似乎遺忘了什么。
她站在原地想了想,終于從腦海深處挖出來,徐二郎昨天讓她把墨河澮河的親事也一道操持的說法……所以說,澮河今天對她這么熱情,是急著娶媳婦么?
不知為何,這個念頭一襲上腦海,瑾娘就抑制不住的想笑。可是,忍住,不能笑,眼下好多下人在跟前,她猛然笑場算怎么回事兒?
瑾娘忍住了,揮手打發了澮河。澮河在原地踟躕一會兒,似乎還有話想說,可終究是訕訕的摸摸腦袋,領著兩個小廝離去了。
瑾娘見狀,愈發樂不可滋,不過心里也當真好奇就是了。好奇澮河會喜歡什么模樣的女子,好奇澮河方才那個急切的模樣,是不是已經有了心儀之人,急著想讓她趕緊做主把親事幫他說定?
瑾娘想不出個所以然,權且不想了。就是要解決丫鬟和墨河等人的親事,也得有個先來后到。她最先發現的是青谷在這上邊有些苗頭,那就先把青谷的事情解決了。
可要解決青谷的親事,免不了要從墨河和澮河口中,打聽那個在他們兩人手下做事的管事。而墨河今天跟著徐二郎出門,家中留的只有澮河……
瑾娘開口說青禾,“我剛想起還有點事兒想問澮河,你讓小丫鬟跑一趟,再把澮河請過來。”
青禾也是個機靈的,她還很通透,幾乎在瑾娘說出這句話時,青禾就猜到瑾娘這樣做意欲何為。她就抿唇笑著應了下來,還說了一句,“這事兒要瞞著青谷,不然一會兒該羞得不敢來夫人跟前伺候了。”
瑾娘就佯作生氣的瞪她一眼,“你是我肚里的蛔蟲啊,我什么心思你都知道?去去去,趕緊進屋給我切個果盤去。”
稍后澮河過來,瑾娘讓他在花廳回話。瑾娘仔細詢問青谷看上的那小子人品、能力、處事、家境等問題,澮河一一答了。
那小子無父無母,跟著個老賬房長大。老賬房去世后,這小子被老賬房的兄弟們趕出家門,流浪在外。碰巧遇上徐二郎那些年想招些人手,在府里府外跑腿做事,這小子就被招了進來。
他人機靈,還有一手算賬的本事,如今墨河和澮河管理的一些不適宜瑾娘插手的商鋪、賬冊,基本上都是他打理。
這小子也算忠心,最起碼徐二郎還挺看重此人,一些商家送來的干股分紅之類,一般都是由他經手之后,再送回內宅給瑾娘保管。
要說這小子儀表堂堂,還頗受重用,算得上是個人才,可他也有個缺陷,就是是個跛子。據他說,早先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被人丟棄。及至后來四處乞討,被老賬房收養才有個家……這些不說也罷,只說那賬房應是對青谷有意,不然不至于跟著澮河過來翠柏苑干粗活……
瑾娘:這么些事情,她竟然都不知道。不是說那賬房對青谷的情誼她不知道,畢竟她若是沒有長著千里眼、順風耳,不時時刻刻盯著下邊的丫鬟仆役,那她們有點超脫友情的情誼她不知曉也很正常。
可小兒女間的“愛的萌芽”初綻她不知道就算了,怎么府里還有個“外賬房”的事兒,她也不知道?
澮河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就說,“一些銀子拿著咯手,但不拿在官場上又寸步難行,所以老爺都收了。只是也怕臟了夫人的手,這些銀錢就不讓夫人過手了。”
瑾娘恍然大悟。
就如同那些商家為求庇佑給的分紅一樣,這在別的官員看來理所應當,在徐二郎這個較真的人看來,就是不妥。不過他這個人也不是不知道變通,他其實也可以很圓滑。所以那些該收的銀子,不會讓人挑出錯來的銀子,他最終都是收的。
這樣不至于讓自己太“清白”,在官場上處處受人排擠;另外那些想要求庇護的,未嘗都是做了惡想求罩,更多的還是為防被別人欺辱而毫無還手之力,所以提前給自己找個靠山。這樣人送來的銀子,收了也就收了,左右與人方便與己方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