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娘心里琢磨著翩翩的嫁妝,結果抬頭一看就見徐二郎不知道何時靠在床頭上已經睡著了。
她頓了頓,腳步輕微的走上前,結果就聽見徐二郎還發出輕微的鼾聲。而他俊美如玉的面孔上,眼皮下一片青黑,面上還都是掩飾不住的憊色,由此可見,他這段時日當真累的很了,若不然,不至于睡得這么快。
瑾娘自然是心疼的,此時也沒心情說什么嫁妝的事情了,她將徐二郎的靴子除去,將他的腿腳搬上床。期間徐二郎睜開眼,看是她后順從的往里挪了挪,人也躺平了。他沖瑾娘招手,“快上來休息。”然后不等瑾娘上.床,他已經又睡了過去。
瑾娘那個心疼勁兒啊,簡直就不能提了。真是覺得心肝都被揉碎了一樣,她躺在床上依偎著徐二郎,摸了摸他瘦削的身軀,心疼的無以復加。
你說當個昏官多好,啥啥都不用操心,只顧著吃喝玩樂就行。可要當個忠臣,要當個愛民如子的父母官,那真是每天都要含辛茹苦的干活。不說總要沖在第一線吧,但肯定要勞累千倍百倍。就看徐二郎,平時吃的也不少,可來了河州后,他是一點沒長肉。雖然他整個人氣色不錯,但那是她照顧的妥當。而實際上,他整個人不僅沒胖,反倒瘦了許多。平常穿著衣服看不出來,但一抹身上,真是一把排骨。
瑾娘心酸的摟著徐二郎,突然就被徐二郎一把攬進懷里。她以為是自己吵醒了他,立馬安分了。結果徐二郎只是條件反射拍了她兩下,然后又陷入沉睡中。
翌日徐二郎起身時瑾娘是知道的,但是前天晚上想七想八睡得太晚,以至于現在還困倦的眼睛睜不開。徐二郎見狀拍了她兩下,瑾娘就又睡了過去。等醒來才聽丫鬟們說,徐二郎三更天就起了,起床收拾后簡單用了些早膳,就帶著幾個小公子出城了。
瑾娘:“……”為那幾個孩子允悲。就說他們一放假就興沖沖的跑來河州是干嘛?徐二郎就是那種很認真的人,哪能見到幾個孩子無所事事整日閑逛玩耍。這下好了,被拉了壯丁去“監修河道”,可算有事情做了吧。
瑾娘又問了問小魚兒、榮哥兒,三胞胎和長樂的情況。小魚兒如今在上課,榮哥兒亦然;至于三胞胎,才醒了被奶嬤嬤們抱著喂輔食呢,如今每人能吃小半碗雞蛋羹,胃口好得很。至于長樂姑娘,今天倒是沒在家,據說是出去和人談生意了。
瑾娘訝異,“談什么生意?”說長樂去行醫她還信,談生意這事情和長樂哪哪都不搭啊。
青禾就道,“具體的奴婢也不清楚,還是聽下邊的小丫鬟嘴碎的念叨了額兩句,好像是和那間胭脂鋪子的分店有關。”
瑾娘也沒多想,還以為是哪家要從他們家進貨。這也不是稀罕事,畢竟這些胭脂水粉被安瀾改進過,如今效用特別好。有那特別有商業頭腦的商人,行商到河州就想著帶些胭脂水粉販賣。左右這些東西都裝在小盒子里,不占地方不說,攜帶時也非常輕便,倒是非常適合販賣去別的地方。
這生意還真談成過幾例,所以無怪乎瑾娘沒有考慮其他。
她也是懶散,用過早膳后讓奶嬤嬤將三個小的抱過來逗弄。等三人哈欠連天了,又拍著哄著睡覺,隨后三個小的離去,瑾娘才著手處理起府里的事情來。
瑾娘日子過得悠閑,心情也十分舒暢,可長樂此刻的心情就有些不美妙了。
她本就不樂意再見到李明釗,偏這人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上趕著要給她找不自在。說什么派個掌柜的去和他談論房租是辱沒了他,怎么就辱沒他了,感情她那胭脂鋪子的掌柜拿不出手啊?
這話有些膈應人,讓長樂別提多氣不忿了。
她也說不清這氣不忿中,是為掌柜的抱不平多些,還是為不得不去見不喜歡的人更多些。總歸她心里就是不得勁。
可是這種不得勁還不能讓家人看出來,不然再連累嬸嬸打趣她,或是為她憂心就不好了。她也不愿意以勢壓人,逼得人不得不低頭,那樣顯得她很沒教養似得。
這樣也不好,那樣也不行,偏偏這事兒已經拖了好幾天,那邊催的越來越緊長樂就更氣悶了。
昨日哥哥們到來,長樂有一瞬間真想讓哥哥們去給她處理此事算了。可惜,她也就是想想,還沒想好如何開口,哥哥們就被二叔抓了壯丁,要去河道上被風吹日曬了……
那還能怎么辦,這事兒只能自己來了。
長樂也是想著早點完結此事早點心靜,不然每天琢磨此事,每天想起李明釗這人,她就氣悶一番。為這人費心思,多不值當,更遑論被他擾亂心神,那更是大大的不妥,所以還是盡快把此事了結了吧。
抱著這種心思,長樂今天一早就出門了。她也沒提前讓人給李明釗送信,可就是這么巧,才剛到那幢兩層小樓,腳還沒從馬車上下來,就遠遠的看見從街角拐過一道人影。
那人走路吊兒郎當的,面上的表情還有些桀驁陰郁,看著就不是個好人。
長樂心里已梗,心道這是哪兒來的孽緣。她還沒讓人去給他送信呢,他倒是就出下在面前了,這要命的緣分,真是夠夠的。
從街角拐過來的人可不正是李明釗,他抬眸看見長樂提著裙子從馬車上跳下來,不由訝異的挑挑眉。
都說早起的鳥兒有蟲吃,看看,這老話就是老話,這道理真是一點不假。
換平常這時候他還在屋子里睡大覺,誰想到就今天起門出來逛一逛,還就逮著個想逮的人。
李明釗當即走上前,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長樂,“早啊徐姑娘。”
長樂沉著小臉,非常不想應和。但街上人來人往,她也做不出把人晾著的事兒。那不僅丟份兒,還顯得他們徐府的姑娘很沒教養。她才不會因為這點小芥蒂就行錯踏錯,授人把柄。
盡管新總部百般不愿,長樂到底深呼吸一口氣回了李明釗半個禮。
隨后她抬起頭和李明釗說,“正巧我有事找公子,既然如今碰見了,那咱們里邊談吧。”
李明釗明知故問,“談什么啊?”
“就談漲租金的事兒。”
李明釗拉著長音“哦”了一聲,“這事兒啊,這事兒不急。我今日起的早,還沒用早膳,不知道徐姑娘用了沒有?若是沒用……”
長樂及時截住他的話頭,“我用過早飯才出門的,就不麻煩公子了。公子若感覺腹中饑餓,可先去用餐,屆時再回來商議房租一事不提。”
長樂語氣中不自覺就帶出些許鄙薄來,不都說這人在受城門么,這么晚才起床,還當得什么值?果然是下來歷練只為鍍金的二代,把差事當玩樂,想去就去想不去就不去么?
如此一來,這人比之她兩位哥哥,可真是差遠了。兩哥哥趕了十多天的路才從京城來到河州,不過休息了一下午,今日三更天就起床和二叔去督查河道。
雖然這是被二叔威逼才有此行,但結果卻是好的。最起碼這在長樂看來,就是哥哥們上進的證明。再反觀這位李公子,長樂矜持的不在說什么。
可她不說,李明釗就看不出來么?
長樂不是心思深的人,反過來說,因為被家里人保護的好,她心思淺薄的很。雖然不至于被人一眼看出所思所想,但也差不多。
這不,李明釗就從長樂眼中看到對他的質疑和不認同。她質疑他什么,不認同他什么?
李明釗當即皺眉。他心里不舒坦,就想扯住長樂問個究竟,但手才剛伸出去,就見長樂警惕的往后退了一大步。而此時手中捧了個匣子的文青也從馬車上下來了,見狀趕緊擋在自家姑娘身邊,提防著這個不知道哪里來的少年。
“你做什么?”文青一邊想以氣勢壓人,一邊喚住去停馬車的王叔,“勞煩您給我拿一拿這個匣子。”
這什么意思誰都清楚,一時間王叔忌憚的三兩步走到跟前,而李明釗,他的臉完全黑了。
李明釗冷笑出聲,他不是第一次被人當賊防了,可這種感覺,這種感覺……他捏緊拳頭,牢牢的盯了長樂兩眼,片刻后才散漫的說了一句,“小爺今天還要去城門當值,沒空陪姑娘商議租金的事兒,這事兒不急,以后再提。”
說著話背過身,轉身就走。
長樂那里容他就這樣離去?
他這一走豈不是意味著,短期內她還得見他一次?長樂不愿意,所以立即喚住他,直接把條件羅列出來。“我聽丫鬟說,這邊的鋪子大體一月都漲了二十兩左右的租金,我們直接給您漲三十兩,您看如何?”
李明釗往前邁動的腳步一頓,冷冷的回頭,盯著她稚嫩的面頰,冷呵一聲,“小爺像是缺錢的人?”
這話可把長樂問住了。
不缺錢您漲什么房租?還必須讓她這個主子出面商談,你是閑的么?
長樂想什么面上就帶了出來,李明釗見狀被氣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而他被長樂盯得多少有些懊惱,也是覺得自己之前的作為確實很莫名其妙。擔心長樂多想,也擔心被人看出什么來,他面容當即一僵,隨口丟下一句“不可理喻”。然后輕哼一聲,邁著僵硬的步子離去。
長樂又被氣住了。她怎么就不可理喻了?
從頭到尾她總共說了幾句話啊?五句都不到,而且字字句句都不出格,所以到底是無意中那句話不妥當刺到他了,又惹來他這般嘲諷。
長樂氣的眼圈都紅了,雙手捏著帕子委屈的不得了。這可把文青心疼壞了。
她一邊從王叔手中接過匣子,一邊安慰自家姑娘,“姑娘別跟那人一般見識。什么人啊,說還那么沒分寸,我們又沒怎么他,他說話那么過分,他才是不可理喻。”
文青又說,“咱們也是倒霉,怎么就偏偏租到這樣人占有的房子了。每個月還要和這人打交道,可真是折壽。姑娘您別氣,回頭咱們就找掮客趕緊四處看看,指不定就找到合適的呢。”
文青也是機靈,從長樂方才幾句話就猜到了剛才那少年的身份。可惜她反應過來時有些晚了,不然,不然她肯定把手中的匣子摔過去。
她可都聽文華說了,那少年上一次就對自家姑娘,說了不中聽的話把姑娘多氣哭了。
偏這次又遇見他,而這少年還是他們所租用小樓的房東,這緣分真是,孽緣!
文青此時就后悔起來,今天應該把文華帶過來的。論武力值她不如文華,而那少年看著也是練過的,她肯定不是對手。若文青來了,她們師姐妹合力,說不定能給姑娘出口氣。至于把人打完之后會如何,文青還沒想到。不過,先把氣出了才好么。總歸不管如何,景況肯定都比現在強——姑娘莫名其妙的又全被欺辱了,還被人說“不可理喻”,想起這文青就一腦門子氣,真恨不能追上去打回去才好。
但如今想這些都晚了,那少年不知道是不是腳下踩著風火輪,眨眼間就沒了人影。
比起報仇,如今姑娘的景況更需要人開解。看看吧,姑娘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但長樂真的沒有當眾垂淚的喜好。上一次被氣到落淚,那是沒控制住。這次不一樣,她提前就有防備。雖然還是被氣的不輕,可緩過那股勁,感覺也沒那么難受了。
不過這李明釗她再是不想看見了。
漲租金這事兒既然一時半刻溝通不好,她就不管了。反正虧的又不是她,他幾天不漲他們就賺幾天便宜。有便宜不占才是王八蛋。
至于以后他有心情談這事兒了,抱歉,她沒心情了。
若是哥哥們那時還在,就讓哥哥們出面。若是哥哥們回了京城,……大不了就不租了。隔壁那么多店鋪,就不信她花大價錢還買不下來。到時候就直接在小樓隔壁開張,氣死李明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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