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二郎聽到瑾娘的話,一時間心中酸酸軟軟的。她愿意一直陪著他,不離左右,這他早已猜到。可即便如此,此刻聽她親口說出來,那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仍舊讓他五味雜陳,心中一片酸軟。
徐二郎心柔的跟化了的泉水一樣,他站在瑾娘面前,雙手握住她的肩膀,面上帶著淺笑和瑾娘說,“沒到那一步,不用如此擔心。”
瑾娘就說,“不是有個詞叫未雨綢繆么?我現在把他們送到京城去,如今天氣還好,不怎么冷,等過些時日太更涼了,趕路就要吃苦了。”
而戰爭許是會在來年春天爆發,從十月到來年春,這么長時間河州都冷的滴水成冰。大人趕路尚且承受不住,更何況幾個小孩子。
所以既然不能確保幾個孩子的安全,不如趁現在氣候還好,將孩子們送走,也省的到時候再想送也沒精力,沒辦法。
徐二郎依舊哭笑不得,他看著似乎有些魔怔的瑾娘,將她抱在懷里,順著她的背安撫她躁動不安的情緒。“真不用如此的瑾娘。孩兒也是我的骨肉,他們的安危我會考慮。若是真到了生死存亡的身后,我自然會將他們安置妥當,不會讓他們受一點苦難。如今么,貿然把他們送走,一來著實沒那個必要,二來,也是怕驚動了某些人。”
瑾娘瞪大眼,徐二郎貼在她的耳朵上,說了句什么,瑾娘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她氣憤的想跳腳,可還是壓抑著怒氣咬牙說了一句,“不會吧?”河州的那些豪強世家即便在她看來再怎么沒有人性、罔顧法紀,但他們到底是大齊朝的子民,他們怎么能……做出通敵賣國的舉動,怎么能一直和韃子勾勾纏纏!且之前韃子那么快攻破邊境防線,他們既然都有“功勞”在其中,怎么會,怎么會有這么不知廉恥、惡毒狠辣、滿心污糟的人!
就是養條狗,都知道只對著主人搖尾巴。可這些吸著大齊百姓的血,將自己養的膏肥脂滿的世家,那些在外邊風光滿面,備受敬崇的世家,他們表面上光風霽月,實際上卻信了心肝,做著最最惡毒的事情。
只因為一己之私,只因為利益驅使,他們就可以將大齊的消息販賣給韃子。國土被踐踏他們不管,百姓被蹂躪他們滿不在乎,就連那些士兵慘死幾十萬,他們也可以裝作和他們沒關系。
這樣的人,不殺不足以平民憤!這樣的人,就是殺他們千百次,都尤嫌不夠。
瑾娘氣的啊,都快心絞痛了。
可她根本克制不住這股沖動,根本不能讓自己平靜下來。
因為只要一想到,那些為過戰死的士兵,死的那么冤,都是有人在作祟,有人在作惡,她就想流淚。
多少家庭因此支離破碎,父母沒了兒子,妻子失去丈夫,幼兒沒有父親。他們受的苦,若只是意外還罷了,偏偏是人為!是人為啊!
瑾娘趴在徐二郎懷中,抓著他的衣服,“一定要把他們都殺完,不殺他們我氣不平。”
她氣的咬牙,最后實在忍不住,一口咬在徐二郎肩膀上。
雖然她用的力氣很小,且隔著衣服根本感覺不到痛,可徐二郎看著她難受的模樣,手掌攥的緊緊的,人還在他懷中哭泣,由衷的心慟起來。
是啊,那些人不殺不足以平民憤。那就趁這次機會,將他們全都殺光殺凈,還河州一個朗朗乾坤。
瑾娘之后再沒有提送長樂幾人回京城的事兒了,她依舊悠閑的過她的日子,好似那晚上徐二郎和她說的話,她完全沒聽見似的。
她的行為舉止看不出一點反常的影子,以至于就連貼身丫鬟都以為,那天早起夫人眼眶紅紅的,許是夜里和老爺鬧得厲害的,至于其他的,他們倒是沒有多想。
憑空被人想污的瑾娘:……
沒關系,不要緊,只要不被人窺探到真正的秘密,她就是再污店也沒什么。
瑾娘日常一如往常,可她卻愈發盯緊幾個孩子的“功課”了。
三胞胎還小,還不到開蒙的時候,所以不在瑾娘蹂躪的范圍內。但是長樂、小魚兒和榮哥兒,可被瑾娘荼毒的不輕。
瑾娘對長樂的荼毒是這樣的:
“長樂,多制點止血效果好的藥膏,嬸嬸有用。”
長樂以為二叔受傷了,急的臉都白了,可是仔細詢問過后,二叔和嬸嬸都對此加以否定。
長樂心思細膩,敏感的意識到什么,倒也不說了。就每天研究她的藥膏,爭取使止血的藥膏功效更勝一籌。
好不容易研究有所突破,瑾娘又過來說,“方子能給嬸嬸不能?嬸嬸想大規模制作?”
依舊看透了什么的長樂:“……”給你!給你!誰讓你是我嬸嬸呢,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
于是瑾娘收貨千金難買、具有奇效的止血藥方一張。可她也不會憑白占小姑娘便宜,所以回頭就轉了一個日進斗金的鋪子給長樂,說“這是嬸嬸給你的嫁妝,趁你如今沒什么需要忙碌的,自己管著吧。”
長樂:我怎么會不忙碌呢?我忙碌的一天兩一個時辰的睡覺時間都沒有了。話說回來,嬸嬸你是不是忘記了,除了止血的藥膏外,你還讓我制作了好些內服外敷,有利于傷口愈合的膏藥;還有一些用于自保的迷藥和迷香?這些事情……嬸嬸你都忘記了么?
因為瑾娘的蹂.躪,也因為意識到,戰爭或許真的近了,長樂暫時減少了外出義診的時間,倒是把更多得見精力放在了研制藥膏上。
她在這上面也真是有天分,最起碼研制的藥膏連李大夫都說了好,還說在這方面已經沒什么可以教她的了。
長樂聞言,不僅沒有高興,心頭反倒愈發沉重。能力越高,責任越大,在河州生死存亡的時候,她的醫術要發揮最大效果才行。
對于小魚兒,瑾娘就是催促她多練練武術。
以前小魚兒的訓練量就不低了,每天習武一個小時,這對于她這個年紀的小姑娘來說,已經不少了。可是瑾娘偏要拉來鏢局的小姑娘和她作比,所以小魚兒這點訓練量根本不夠看。
于是,被親娘虐了一把的小魚兒,只能發發狠,每天多練習一個時辰。
除此外,她還開始習練長劍和匕首了。瑾娘從徐二郎的私庫中翻出了這兩件好東西,一股腦塞給小魚兒,還意味深長的對她叮囑一番。
小魚兒:“……”被娘說的,好似她不好好練武,不練出個模樣來,就連這軟劍和匕首都對不起一樣。但不得不說,……若是不好好習練,確實挺對不起這兩件武器的。
畢竟,不論是長劍還是匕首,都是利器,眼瞅著都是好東西。
長劍是軟劍,扣在腰間跟腰帶似得。可若是抽出劍來,寒光四射,真是一不小心就能把手指割下來。
至于匕首,聽說那是父親兒時自己尋摸來的東西,視如珍寶,以至于一直放在私庫中,誰也沒有給。
小魚兒聽到此,就想起榮哥兒因為想要匕首,喊上長平哥哥出去街面上閑逛,然后長平哥哥被雞啄了的事兒……可那之后,榮哥兒還是沒有得到匕首。
而如今,她有匕首了。
盡管是娘從爹爹私庫中“順”出來的但小魚兒可不計較這些事情。總之給了她就是她的,她一定會好好習武,爭取不辱沒了手中的兵器。
榮哥兒……榮哥兒五歲了,個頭也不算矮,他平常也自詡自己是大孩子。可看他肥嘟嘟的小肉臉,聽他稚嫩的小奶音,唉,這還是個寶寶啊。
即便寶寶自己不愿意承認自己還是個寶寶,但事實就是如此。
那瑾娘好意思蹂.躪他么?
事實證明,瑾娘就是好意思。
即便此時再怎么催促榮哥兒上進,榮哥兒也不會一時間就練成絕世武功,但還是那句話,臨陣磨槍,不利也光啊。
多練練,總歸是好的。尤其是騎術,嘿,徐二郎還有一匹小黑馬還沒主呢……瑾娘想過后,就將小黑馬給了榮哥兒,甚至自作主張,給他安排好了每天訓練的時間。
到時候如果真的只能逃命,依照小黑馬日行千里的速度,想要把榮哥兒帶出重圍,想必也是很簡單的。
瑾娘頭疼的琢磨這事兒,榮哥兒則激動地渾身發顫的摸著小黑馬的身子。
他不知道娘將爹爹的小黑馬給了他一事,有沒有征求過爹爹的意見。總之,東西既然給了他,就別想再要回去了。
至于娘說的每日練習騎馬,這件事榮哥兒真是求之不得。
若不是年紀還小,身量比之小黑馬欠缺不少,榮哥兒真想把每天騎馬的時間再延長些。
但是,不行。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瑾娘把府里鬧騰一番,徐二郎幾天后終于遲鈍的知道了。
他一時間氣也不是,笑也不是,打也不是,罵也不是。只能晚上把瑾娘好好收拾一頓,讓她長個記性。
可是瑾娘才不在意這些了。
關鍵時刻保命要緊,其余那些東西都是身外之物。況且東西是給了孩子又不是丟掉了,有什么可惜的。
聽到這話的徐二郎忍不住冷笑,轉身就要去瑾娘的首飾匣子里,找她最喜歡的兩件首飾,準備給長樂和小魚兒。
瑾娘可心疼壞了,那都是她的心肝寶貝,少一件都能要命了。
瑾娘哭哭啼啼,好不可憐。徐二郎冷眼旁觀,只做不見。
哼,肉不割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疼,現在她知道什么滋味了吧。
瑾娘垂頭喪氣,“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有個屁用,又不耽擱她以后繼續折騰。
她太閑了,每天不給自己找點事兒干,就總忍不住琢磨戰爭的事情。而一琢磨戰爭,就想起那些吃里扒外的世家。
她不是心思深的,就擔心面上帶出點什么,讓人窺探出了究竟。
所以,與其讓她一直想著那件事,不如讓她自己瞎胡鬧一番轉移下注意力。這樣也好過自己把自己逼成神經病不是?
徐二郎被瑾娘的歪理說服,狠狠點了她一指頭,就出去忙自己的了。
河州如今看著還是太平的,甚至是祥和的。
街頭到處都是擺著攤子,或是挑著擔子賣東西的小販,茶館有先生在說書,吸引的路人忍不住駐足傾聽。
而酒樓有一對父女在賣場,父親是個瞎子,但拉了一手好二胡;女兒長得俏生生的,如同春日里一枝明媚嬌俏的迎春花迎風而綻,惹得那些吃飯的商賈和公子哥對其指指點點,舒爾又耳語一番,露出一個彼此心知肚明的笑來……
在更遠的地方,田地里農夫和農婦在耕作,一旁的老黃牛窩在一旁休息吃草……
河州處處生機勃勃,無人意識到底下已經暗流洶涌。
十月時,河州又落了雪,大多數百姓忙碌了一年,這時候就呆在家里貓冬了。只有那些為生計所迫的百姓,才出來給人漿洗做工,或是小販挨家挨戶的詢問,是否需要些針頭線腦。
也就是一個大雪呼嘯而至的夜里,徐二郎又去了邊境一趟。
她去的匆匆,無人得知。河州的官員都以為是,忙碌了一年的同知大人一松散下來,身上的病痛都發作了,重病在家休息。
他們有意登門探望,可瑾娘借口將人都攔在了門外。
就是蘇知州,雖然他被請進了門,但也沒能見到徐二郎本尊。
因為“徐同知”傷寒燒熱,擔心過了病氣給蘇知州,所以兩人之間隔著一道屏風說話。
許是覺得這樣有些尷尬,蘇知州在表達過心意后,便帶著和瑾娘相看兩厭的夫人蘇魏氏離去了。
蘇魏氏有意將翩翩說給自己外甥,可誰料到翩翩和那個“巡邊史”有一腿。
這讓她的如意算盤都破了,她心里自然不能好受。更讓她不好受的是,那巡邊史是莊郡王府的公子,名副其實的皇親國戚。
徐家沾上這樣一門親戚,可不就面上有光。徐家面上有光,瑾娘自然也風光。而蘇魏氏,她最是見不得瑾娘風光得意的模樣。
所以,為了不去看瑾娘笑的開心的臉,他們兩著實許久沒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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