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知遠醒的時候，枕邊已經空了，床單的褶皺證明有人睡過。
披上外套，拉開房門的時候就聽見了周宥西的聲音，不是自言自語，就是在打電話。
“我說了沒事了嘛。”
“啊……我有那么慫嗎？”
“嗯……他還沒醒。”
“元旦？真的嗎？去南城？太好了，他老家就在南城。啊不對，得問問他有沒有空才行……”
“聯系方式等會給你。”
“姐不說了啊，我鍋要糊了，晚點打給你。”
周宥西打電話打得入神，沒有發現倚在廚房門前的他。
唐知遠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微博，查看輿論走向。
原先的熱搜已經被撤了，取而代之的是#周宥西背景#，證據是兩套禮服。
輿論走向還算正常，是比較純粹的“檸檬樹上檸檬果檸檬樹下你和我”。
再點開一顆西柚的主頁，出乎意料的是，凌晨五點多的時候，她就已經發了微博做了回復。
凌晨五點多？她是睡不著還是沒睡著？
不對，他睡下的時候，她明明已經睡熟了。
熱評第一是她和一個網友的互動，絕大部分評論是奔走相告西柚做出回復了。
唐知遠一遍一遍地看配文，“拍攝視頻只是因為興趣，還不至于被包養的地步”這句話一點都不西柚，甚至一點都不周宥西，他甚至能肯定，這是她二十幾年來第一次說重話。
“冷雨夜我在你身邊，盼望你會知……”
唐知遠無聲失笑，還哼起歌來了。
“做什么呢？”
唐知遠從背后將她抱住，臉磨了磨她的頭發，香香的。
“嚇我一跳。”
周宥西帶著厚厚的手套，那是買烤箱送的。
“早飯很快就做好啦。”
唐知遠開始磨她的臉。
“唔…”周宥西推開他，“你有胡渣，快去洗漱。”
衛生間有一半是唐知遠的東西，他時不時來一趟，順帶落點東西在這里。
“親一口我就走。”
烤箱“叮”的一聲，周宥西干凈利落推開他，“快去洗漱然后吃飯。”
周宥西把東西端出來，低頭觀察手中的食物，絲毫沒有要理他的意思。
唐知遠灰溜溜地走了。
看來家庭地位已經很明顯了。周宥西，烤箱，微波爐，冰箱，豆漿機可能鍋碗瓢盆的地位都比他高。
兩人吃完早飯，期間誰也沒有提到微博的事。
“我今天要考兩門，傍晚要去買一件外套，太冷了…”
“好，活動就在明晚了，我得跟同事最后確認一遍工作，可能來不及陪你去。”
“沒事我自己去。”
周宥西已經把準備好出門了，又被唐知遠一把拉回來，直到灰色圍巾將她的臉遮住一半才滿意。
“還是我送你過去吧？”
“那樣你就要遲到了，我走啦，明晚見。”
唐知遠拗不過她，親了她一口放她走了。
周宥西剛走出小區門，就非常慫地把羽絨服的拉鏈拉上。風太大了，刮得臉生疼。天是陰的，看不見一絲陽光。
努力把臉往圍巾里鎖，深深嗅一口，是唐知遠的味道。
周宥西到的還算早，剛踏進教室，所有的討論聲都靜止了，一個大教室二三十號人整齊劃一地看向她，再不約而同地低頭翻書或玩手機。
周宥西：“……”
眾人臉上的尷尬和興奮還未退去，遲鈍如她也猜得到原因。
她也不在意，按照之前發的座位表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掏出鋼筆清理筆尖的墨水。
周圍的同學不斷投去興奮的視線，再與同伴打眼色，無聲的激動與狂歡。
縱使來之前她已經做好了心里建設，可是習慣了躲在眾人視線之后的她，在成為大眾議論的焦點后，她仍然能感受到自己急促的呼吸，以及擦拭筆尖顫抖的手。
周宥西不斷暗示自己，她沒有做錯什么，她不該縮起來，否則就正中某些人的下懷。
她想到了凌晨唐知遠帶著一身寒氣趕來的模樣，于公，他是她的攝影師，活動的總導演，網站有專門的公關部，控制輿論不是他本職內的工作。于私，他是她的愛人，他倆應該并肩同行才是，沒有他一直在身后保護自己的道理。
睡前看到唐知遠借著床頭燈工作，周宥西第一次恨自己懦弱。
她也想成為能保護他的人吶。
“那件羽絨服兩千三，我昨天剛在官網看到的。”
“這么說我想起來了，她穿的鞋都是熱款。”
那是因為周宥南居然也跟熱血青年一樣喜歡買熱款鞋，算是她為數不多不理智的一點。周宥南還熱衷于給家人買鞋，頻率保持在一個季度一雙。
“這么說她被包養的事就有可能是真的了？”
“不不不，聽我說。我一個同學跟她是中學同學，她家做化妝品的，化妝品多暴利…”
“那就是富二代了？”
“她微博不是澄清了嘛，別亂說話了。”
“我說。”中氣十足的女聲在窸窸窣窣的討論聲中，顯得異常清晰，所有人循聲望去，討論聲戛然而止。
周宥西因用力而發白的關節緩緩松開，轉頭看去，在后門的角落看到了一個齊耳短發的女生。
周宥西的第一反應是——好帥氣的女生。
女生不緊不慢開口：“這是考場麻煩安靜點可以嗎，今天風大，亂嚼舌根也不怕咬舌頭。”
說完拉起羽絨服帽子，全然不在乎別人的反應。
一時間周圍全靜了下來，也許是羞愧。
周宥西慢慢放下手中的筆，緩了口氣，把差點奪眶而出的眼淚憋回去。
半晌，慢慢開口。
“該說的話我微博上說過了，也謝謝的大家的關注，不管好與壞，視頻我會一直做下去。”
沒有指責。
周宥西知道自己說的一點都不好，聲音里是抑制不住的顫抖，細聽還能聽出哭腔。或許只有她知道，這算是二十幾年來做出的最大的努力了。
話音剛落，監考老師就來了，沉默一直持續到考試結束。
大學考試是可以提前交卷的，巧的是周宥西交完卷走出門，就看到那個短發女生也后門出來，四目相對。
女生穿著束腳運動褲，腳踩Aj，書包搭在右肩上，很帥氣的女生。
周宥西深吸一口氣，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了聲“謝謝”。
女生擺擺手，拐個彎下樓了。
周宥西呆了一小會，心想如果還有機會碰見她，她一定要問問她的口紅色號，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