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嘎然而止,趙箭一臉莫名其妙:“沈大人,怎么了?”
鐘云疏護著沈芩下了馬車,囑咐道:“趙大人,這里離報國寺不遠,你們先行。”
趙箭從不對鐘云疏說一個“不”字:“是,駕!”馬車從他們身旁駛過。
沈芩驚訝得很明顯:“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鐘云疏淺淺一笑,眼中溢滿光彩:“自然。”然后信手一指官道對面的尋寶齋。
“知己呀,鐘大人。”沈芩向鐘云疏一眨眼睛,徑直走過去。
尋寶齋的鋪面和店面有得一拼,整座鋪子都隱藏在竹林里,一條鵝卵石小路續著官道延伸到鋪面門前,馬車稍快一些就無法看到“尋寶齋”三個字。
找個店都像尋寶似的,這家掌柜的生意之道還真是特別。
鐘云疏護在沈芩身后,兩人走到虛掩的店面前。
沈芩象怔性地敲了三下門:“新年之禧,大利四方,請問有人在嗎?”
店門吱嘎嘎地打開了,一位鶴發童顏的老者捋著胡須走出來:“這位客官的敲門辭聽著真新鮮。”
“從來都是掌柜的點頭哈腰,祝客人新禧如意的。”
沈芩自從見識過劉博劉院判以后,對這種和藹可親的白胡子老頭硌應得很,悄悄退了一步:“掌柜的有貨,客官買到了心儀的貨,互惠互利而已,沒必要點頭哈腰。”
老者哈哈大笑:“想來,這位就是名動永安城的女醫沈錄事了,幸會幸會。今日就憑互惠互利這四個字,店中物品八折起。”
沈芩立刻拱手:“謝掌柜的。那我就不客氣了,我想要南疆的草藥書。”
掌柜一怔,捋著胡須的手顫抖了一下,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鐘大人,大年初一來小店查案,是不是有些不厚道?”
鐘云疏回得云淡風輕,仿佛不知道自己多不受歡迎似的:“鐘某今日休沐,去報國寺祈福,剛好路過。”
“鐘云疏!我是老了,但我不傻!”掌柜老頭氣得胡子快翹起來了,“你!”
沈芩滿頭霧水,看著這兩人之間詭異的情緒波動。
之前了塵大師這樣不顯山不露水的得道高僧,一見鐘云疏就“現原形”,難道這位道骨仙風的特別掌柜,也有什么把柄握在鐘云疏手里?
“掌柜的,”沈芩轉了轉眼睛,岔開話題,“南疆草藥書有嗎?八折嗎?”
掌柜的上下打量一下沈芩,又瞪著鐘云疏,像發現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你們為何一起進來?”
“掌柜的,是我想進來,鐘大人順路。”沈芩認真解釋。
“老夫不信!”掌柜的特別傲嬌,扭頭就走,“那本是本店藏品,不賣。”
沈芩急忙出聲:“掌柜的不愿意賣,我們可以交換。”
老頭兒呵呵一笑,扭頭捋著長長的胡須:“老夫要沈家秘方,你愿意換?”
劉博劉院判,眼前這位老人家,一個個的,這幫老人家們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沈芩從雙肩包里取了塵的手抄佛經,擺在柜臺上:“老人家,這個呢?”
老頭兒斜了一眼,從鼻子里哼一聲,態度很明顯,不行。
沈芩又取出一本手抄佛經,擺在第一本上面:“兩本呢?”
老頭兒給了他倆一個后腦勺,語氣傲慢至極:“哼,現今的了塵早已比不上以前的,為了救那些骯臟賤種,落得幾乎要被趕出報國寺的地步,不要。”
沈芩心中的無名火蹭地冒出,這老頭兒評論了塵的樣子,和之前安王罵自己的樣子幾乎一模一樣,但想到大年初一不想與人口舌,“老人家,打擾了。”
反正《南疆聞錄》已經到手,這里的也許就是個手抄本,沈芩這樣想著,愉快地收回手抄佛經,頭也不回地向門外走去。
鐘云疏也跟著離開。
掌柜老頭怎么也沒想到,他們就這樣離開了,望著漸漸遠離的背影,沒有半分要回頭的樣子,忍不住招呼出聲:“哎!怎么就這樣走了?!”
沈芩只當沒聽見,這種老人家就不能慣著,大年初一罵那些可憐的女子是骯臟賤種,真是,既無知又無恥。
鐘云疏打趣道:“真不回去?”
“不回!”沈芩雖然很想要那本書看個究竟,但是也不想勉強自己大年初一就不開心。
“你們站住!”掌柜老頭眼睜睜看著他倆都快走到官道上了,“喂喂!你們回來!回來!那書賣給你了!”
“哦,不!換了,兩本手抄經換一本書!”
“回去嗎?”鐘云疏毫不掩飾眼中的笑意。
“不要!”沈芩沒好氣地回答。
掌柜老頭真急了:“鐘云疏,你給老夫回來!”
鐘云疏立刻停了腳步,一把拽回沈芩:“你不回,跟我回去走一趟。”
“他讓你回去就回去啊?你不要面子的呀?”沈芩簡直不敢相信,鐘云疏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狗腿?
“他是陛下的堂兄,”鐘云疏被沈芩的目瞪口呆臉逗笑了,“浴血沙場的韓王,回到大鄴要削發為僧,沒有寺廟敢收,就自削王職,領著韓王的例銀,尋自己喜歡的寶。”
沈芩一翻大白眼,這都是些什么人啊?!
兩人再次回到尋寶齋,掌柜老頭兒端坐著伸出一只手,氣呼呼地繃著一張老臉:“手抄佛經。”
沈芩又把佛經取出來,也伸出一只手:“南疆草藥書。”
“你!”掌柜老頭兒蹭地起來,“喀!喀!”兩聲脆響,然后一步一挪地到柜臺最底下的柜子里,取出一堆小匣子,再從最底下的小匣子里取出一本卷了頁的裝訂書。
“給!”裝訂書出現在沈芩面前。
交換成功。
沈芩望著書的封頁《南疆藥目》,又迅速翻了好幾十頁,確定是本真書,才放進雙肩包里,再次扭頭就走。
鐘云疏自始至終都像個無聲的守衛,無需命令,隨時行動。
掌柜老頭兒也將佛經翻了一遍,望著他們再次離開的背影,連連嘆氣,老了老了,還要被這兩個小鬼欺負。
只是,既然沈芩能拿到了塵的手抄佛經,就足以證明她非比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