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王將圖紙小心收好,喜滋滋地問:“沈家丫頭,除了這些,你不再開些藥?”
沈芩搖頭:“沒有現成的藥方可以用,要回去試制專用藥,等藥做好還要確保安全性,才能給殿下服用。”
韓王心情好,捋著胡須:“這要等到什么時候?”
沈芩很無奈:“快不起來,倒是殿下您,為何這兩年突然開始吃這么多柿子?”就算大鄴的車比現代的大卡車載量小得多,但也架不住幾車幾車地吃,不吃飯了嗎?
“老夫年紀大了,漸漸喜歡吃甜,有一日參加什么宴請,溏心的柿餅最合老夫胃口,吃了不少,”韓王現在再后悔也沒用,“不知道誰說,柿餅柿子軟糯好克化,可以多進一些。”
“殿下參加的可是宮宴?”鐘云疏警覺起來。
韓王想了想:“好像是在宮里吃的,是進貢的柿餅,據說是樹上干吊而成,著實味好。永安城買不到,托人到產地去買也沒有。”
“就著新鮮的柿子解個讒,越吃越想吃,越愛吃。”
“哎呀不行,一提到這個就想吃,忍都忍不住。”韓王說著,直接從隨身的包袱里取出一包柿餅打開。
沈芩沖過去,一把將柿餅奪走:“不準再吃了。”
韓王不樂意了:“沈家丫頭,你怎么還搶東西?”
沈芩知道,但凡一樣吃食,吃了一次還要吃,越吃越想吃,隔段時間不吃就讒得厲害,這吃食里肯定攙了什么東西,事出反常必有妖。
”丫頭,還給老夫。”韓王伸手來奪。
沈芩急忙招呼:“鐘大人,了塵大師,攔住殿下。柿餅有問題。”說完,就近找了一個茶盞,擱了一個柿餅進去,然后用溫熱清水沖泡,很快,清水凝了一層極薄的白色。
鐘云疏擰了眉心,端著茶盞,略微側臉聞了一下:“確實,韓王殿下,是不是有人定期給您送柿子或柿餅?”
“是,”韓王看到那層極薄的白色,才第一次驚覺這兩年的反常,“他自己也吃,孩子也吃,不過那孩子去年沒了。”
“什么病?”鐘云疏問。
韓王想了又想,“風疹。”
“殿下,您好好回憶那次宮宴,左手邊是誰,右手邊又是誰?等閑之人近不了您的身,您也不會聽他們的……您再想想,誰說柿子好克化的?”鐘云疏多年辦案的直覺讓人不安。
韓王冷靜下來,閉上眼睛,努力回憶,近兩年記憶力降得厲害,忽然就被問住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沈芩手中的西洋表指針已經過了一刻鐘,其他人都屏住呼吸,生怕打擾到韓王。
可是這樣干坐著,也不是事兒,沈芩見韓王端坐著,怎么也想不出來,提議:“了塵大師,有什么好辦法?”
了塵的嗓音很是空靈:“殿下,當日穿什么衣物,身邊都是哪些人?提議的人,一定是您尊敬、或者認同的,不難想。”
韓王閉上眼睛,順著了塵的指引,仔細又仔細地回憶:“聲音悅耳,捏著帕子,手和指甲很美,貼了彩珠……是位女子。”
“舞女嗎?”沈芩小聲問。
韓王搖頭:“舞女沒有她尊貴。”
一屋子人面面相覷,參加宮宴,除了舞女,就是后宮嬪妃和皇后,后宮之人加害韓王?這……
“一身綠色,各種綠色,像從密林里走出來的。”韓王猛地睜眼睛,額頭沁出冷汗:“皇貴妃,安王的母妃。”
一時間,大家都驚得后退一步,驚恐地相互看著,這……
鐘云疏參加過無數次宮宴,自然知道后宮妃子里誰最喜歡穿各種綠色,可是……說不通。
鄴明帝的后宮里,最美的不是皇后,而是皇貴妃,比舞女更美,冷艷尊貴,只有她喜歡捏帕子走路,指甲貼彩珠。
沈芩清楚地記得,安王和鐘云疏大打出手的那晚,皇貴妃確實穿的是綠色衣服,同樣是深淺不一的綠色。
了塵手中的佛珠突然掉落在地,慌亂得撿起,可是顫抖的手撿了幾次都沒撿起來,小麥色的臉龐慘白如紙,呼吸急促得仿佛哮喘發作。
“了塵大師,你哪時不舒服?”沈芩第一個發現不對勁。
了塵擺擺手,整個人像秋風中還殘留枝頭的落葉瑟瑟發抖,好半晌都緩不過來。
鐘云疏的視線陡然銳利起來,一把將了塵拽起來,安置在蒲團上:“崔柏,那晚在錦繡宮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你是不是也見到皇貴妃了?她做了什么?”
了塵的神情恍惚,一個字都說不上來。
鐘云疏見狀,也沒法逼問,轉而看向韓王:“殿下,那日您也在錦繡宮對吧?您對吏部尚書的大公子了解多少?”
韓王一怔:“飄在華云池上的孩子?”
“趙箭,陳虎,去外面守著。”鐘云疏一聲令下,兩人立刻消失不見。
“吏部尚書治家嚴謹,大公子也是謙謙君子,本王看著他長大,”韓王輕輕搖頭,“那孩子喜歡舞槍弄棒,但是尚書大人希望他當文臣,對他頗多限制。”
“所以,他每次完全課業,才有空就會來找老夫。不為其他,就是喜歡騎馬,眼讒老夫那匹奔雷,偏偏奔雷性子烈,總不讓他騎。”
“他也不惱,每次就喂它吃草料,刷毛,一句怨言都沒有。”
“老夫很過意去啊,有次奔雷又踢他,被老夫抽了。他使勁護著,他說是自己喜歡馬,馬不喜歡他也沒關系,不讓騎就不讓騎,他心甘情愿。”
“有一天,這孩子興沖沖地跑來告訴老夫,他看中了一位姑娘,可是姑娘家境低微,父親不同意,很是苦惱。”
“老夫的妻子也是先王指婚的,也不知道怎么勸他,沒想到,他騎了一圈馬以后,又有了精神,說沒關系,姑娘好好的就行,他不去給她添麻煩了。”
沈芩下意識地抓住了鐘云疏的手,這人和了塵口中喜好男色的惡棍,根本是天差地別!
了塵這時候才緩過來,臉色更加蒼白,琥珀色的眼珠充血:
“剛開始他挺好的,談吐優雅,又博學多識;后來,他喝了一杯酒,皇貴妃從內侍盤中接過,遞給他的酒,見他喝完還甩著帕子微笑。”